赵明珠这些天，总觉得父亲有些奇怪。
这奇怪，并非是因为他冷淡了自己，或是对待她的态度变得恶劣。
恰恰相反——
赵明成跟对待个瓷娃娃似的对赵明珠。
“自从那日之后，我父亲这些天便反常的很。若不是今日是你来了，他估计也不会让我出门。”
赵明珠和裴逸麟并肩走在花市的长街中。她口中的“那日”，自然就是赵明成进宫面圣那日。
阳春三月，鲜花盛开，花市热闹非凡。
女官选拔落下帷幕，被“外派”到礼部打下手的裴逸麟也重新清闲了起来，这日闲来无事，便把赵明珠带到花市一起转悠。
听出赵明珠话里话外都流露出的惆怅，再联想她这些天的诸多不如意，裴逸麟拍了拍她：“既然赵伯伯不愿意告诉你，那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那一定是有他的考虑，咱们就不要太过纠结了。”他扭头看着她，“而且对你更好了，你还不乐意？”
“不是不乐意。”赵明珠摇了摇头，“只是这种‘好’，不像是他的作风。往日从来不会限制我的出行，也不会不允许我询问朝堂上的事情。”
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忽然一个几岁的孩童拦住两人。
“哥哥，给这个漂亮姐姐买点花吧！”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握着新鲜得还滴着水的花朵递到裴逸麟面前。
裴逸麟想都没想就接过了那些花。
他将其中一枝花的花枝扯下，留下花朵后别到赵明珠的耳后。
赵明珠觉得太招摇，刚抬起手就想把花摘下，却被他擒住了手腕。
“别动。”裴逸麟重新将那鲜花别好，“鲜花赠美人。在你头上，一点也不艳俗——刚刚好。”
赵明珠这才作罢。
她不说话，但心中是却仿佛被蜜罐浸泡了一番，只觉得甜丝丝。
裴逸麟付完钱给那孩子，二人继续前行。
他说：“以前，我也不理解我祖父，为什么我做什么事情他都不支持。明明我读书习字都不错，在国子监的测验也常名列前茅。但只要我说想进入官场，他便不准。直到后来立了功，陛下直接封我为少使他才作罢。”
“那时想做官，只是单纯地想做出一番事业。可如今看看，何尝那么简单？活着都足够提心吊胆的，我祖父威风了一辈子，如今却黯然回乡，我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在一个不痛不痒的职位上游手好闲。”
“是到头不自由，所以我现在明白了当年祖父的做法。”他转头看向赵明珠，“明珠，我相信，你也会明白赵伯伯的。”
赵明珠沉默了一瞬。
“那……裴太师在徐州可还好？”
裴逸麟点点头：“挺好的。虽然我们家族在许多年前就已经不在那里生活，但威望却在。大家都对我祖父礼待有加。”
“前面那有家花茶铺子，去坐坐吧。”
店小二很快上了一壶花茶过来。
裴逸麟一边给赵明珠倒上，一边说：“上次我和燕三就是在一家茶铺子听见行商说楚地祥瑞之事的。”
燕三是自然是排行老三的燕彻执。
坐在二人邻桌的一个男人听见裴逸麟所说的，像来了兴趣似的忽然接嘴：
“祥瑞？呵，小兄弟，如今还有几个人相信楚地这祥瑞的？”
裴逸麟放下茶壶：“为何不信？”
“这都传开了，什么狗屁祥瑞，都是那楚王为了骗朝廷而编造的谎话！朝廷给楚地拨付的赈灾粮款，大部分都进了楚王的兜里，这下好了，眼见纸包不住火，楚王就编造谣言说楚地旱情好转，结果真的触怒了天神，降下了责罚！”
“什么责罚？”裴逸麟继续问。
“哼，那可就有的说了！晴夜霹雷引发了大火，宫里刚死了两个娘娘，太子妃也怀上了鬼孩子！”
赵明珠和裴逸麟对视一眼：
传得真是够邪乎的。
宫里那场大火根本不是所谓的“晴夜霹雷”，再者东宫如今哪来的太子妃？
但是他们二人当然不会想着要去解释。
但旁边另一桌人听见了，倒是一副不乐意的模样：
“这位兄台可是本末倒置了！我可听说，是太子妃怀上了鬼孩子带来了凶兆，这才导致楚地大旱、后宫走水，”他压低了声音，“我听说，皇后娘娘仁慈想要护着那鬼孩子，却被那小畜生反噬后性情大变，有几日连着杀了几十个宫女！”
“咳……”赵明珠被惊得险些呛着。
眼瞅着那两个客人越说越起劲，店小二赶紧赔着笑容过来：
“客官，咱们喝茶就喝茶，别谈国事可好？那宫里的是是非非，怎么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能窥见的？”
那两个男人闭了嘴，裴逸麟在桌上放下几个钢镚，也带着赵明珠走了。
“我们去哪？”
“东宫。”
燕彻执站在湖边，悠闲地将手中的鱼饲料分次洒入湖中，看湖中往来翕忽的锦鲤吃的欢快，他倒是也闲然自得。
见裴逸麟和赵明珠来了，他还作势要将手中的饲料分给他们：“一起喂？”
“看见你还有心思喂鱼，我就放心了。”裴逸麟摆手拒绝，“不过你当真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着急什么？有什么可着急的？”燕彻执继续逗着他的一池锦鲤，“对了，春猎后我大婚，你们记得来。”
赵明珠和赵玉珠都烦他这副没个正形的模样：“宫里出了那么多事，你就算都不在意，也要在意一下荷叶和她腹中的胎儿吧？”
“有人替我在意不就好了？”
手中最后一把鱼饲料洒下，燕彻执拍了拍手，接过婢女递来的手帕优雅地擦着手。
“京郊三十里地的行宫——明日启程，皇老头要把她送去那里‘安养’。”
此话一出，赵明珠和裴逸麟都愣了下。
燕彻执看出二人的吃惊，调笑道：“看来你们低估了我表哥，也低估了我表哥送进宫的那两位美人。”
“翟丹青安排的？”
“他活得不耐烦了，一而再再而三，明目张胆地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