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来了，就不能偏帮陆家欺负人。
公道得摆在明面上，不然以后谁还信他这个村长？
贵枝把他请过来，那他也得替沈翠芬讨个说法。
这件事关乎一个女人下半辈子的依靠，也关系到整个村子的公道与规矩。
否则日后谁还会信他这个村长说的话？
谁还愿意听他的调解？
不然以后他还怎么当这个村长？
陆启明指着杨娟花。
“我要休妻！我家的地、我的房，全都给翠芬！所以请你来作个证！”
村长一路上脑补了各种可能，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
他原本以为不过是夫妻吵架，儿子不孝，儿媳受气的老套剧情。
可眼下这话一出口，让他瞬间愣在原地。
“哎哟，启明大哥啊，你……你说啥呢？”
这事太重了，不是随随便便能接的。
“建国再不懂事，那也是你亲儿子啊！”
村长急得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连忙劝道。
哪怕孩子有错，那也是自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
再说了，路卫东虽懒了些，脾气躁了些。
但毕竟叫了你几十年“爹”，怎么能说不是就不是？
他就是犯了点糊涂，哪个男人年轻时不犯错？
至于把全部家当都给别人？
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只会说他陆启明心狠绝情。
“你是不是想用房子换他们不离婚？”
村长试探着问。
他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启明的脸色。
如果是这样，倒还能理解。
为家庭和睦做些妥协，也算常见的人情世故。
可若真是要休妻改嫁，还把财产全送人。
那就不是家务事了，而是震动全村的大事。
陆启明冷笑一声：“我是要补偿翠芬，但不是为了让他们复合。”
“路卫东根本不是我亲生的，他不配分我半分财产。”
“等我把房子全给了沈翠芬，这一对娘俩，还有那两个吸血鬼，全都给我滚出我家！”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眼里满是痛恨。
这些年，他被蒙在鼓里当牛做马，养别人的孩子，供别人挥霍。
如今真相揭开，他怎能再忍？
其实这话，他昨晚上就想说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杨娟花的谎言，路卫东的蛮横，沈翠芬默默承受的眼泪……
一幕幕在他眼前回放。
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因为他怕提前嚷出来，路卫东干脆就不离婚了。
一旦撕破脸，对方赖着不走，事情反而更难收场。
所以他早早打好了算盘。
今天让沈翠芬和路卫东去办离婚，这是第一步。
只要手续办完，法律上就再无瓜葛。
杨娟花回家补觉，那是她惯常的习惯。
他趁机收拾了杨娟花，让她再也无法搅乱这个家。
再把路卫东赶走，彻底断绝他们的念想。
房子留给翠芬，是他唯一能弥补她的办法。
然后自己去公安局自首，把当年隐瞒真相的事一并交代清楚。
这十几年的日子，早就让他分清了，谁是人，谁是鬼。
沈翠芬勤俭持家，任劳任怨，从不埋怨生活的苦。
而杨娟花自私刻薄，挑拨离间，毁了他整整半生。
那个所谓的“儿子”路卫东，更是好吃懒做，欺压媳妇，毫无良心。
这些人，一个个都不是善类。
昨晚他就想动手了，可那老女人一整夜都没睡，他根本没机会。
她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睁着眼睛，时不时咳嗽几声。。
陆启明躺在床上装睡，拳头紧紧攥着被角。
他知道，只要自己有一点异动，她就会警觉。
只能等天亮，等到众人聚集，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一切都揭穿。
“妈！你给我讲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卫东终于憋不住了，冲着地上的杨娟花吼出声。
什么叫他不是陆启明亲儿子？
他是陆家的血脉，户口本上写得清清楚楚，邻里乡亲眼看着长大。
他叫了陆启明几十年“爸”，难道全是假的？
难道……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觉得天旋地转。
陆水仙也急了，瞪着杨娟花，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几乎是扑上去抓着她的衣袖喊道：“妈！你快说话啊！再不说实话，大哥就要被爸赶出家门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会被整个村子的人指着脊梁骨骂，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杨娟花被逼到了墙角，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土墙。
终于，她狠狠一咬牙，牙关咯咯作响，猛地站起身来。
她死死瞪着陆启明，那双原本温柔的眼眸此刻满是怨恨。
“陆启明，当初可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不嫌弃我肚子里的孩子！你还当着全村人的面发誓，说会把他当亲生的一样养！你说过的话还能不能作数？”
“现在你倒翻脸了？说要把他赶出去？说他不是你的种？那你现在算什么？你又是什么东西？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呢？”
“你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你根本就算不上是个男人！顶多是个坐在床上靠别人伺候的废物！你还敢在这儿指手画脚？”
“你要真有点本事，能让我走投无路去跟别的野男人苟且？我能去找别人？我是自愿的吗？我图的是啥？图你有钱？可你穷得连件新衣裳都买不起！图你疼我？可你这些年哪天不是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连碗热水都要我端到嘴边！”
杨娟花这番话说出口，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路卫东和陆水仙全傻了眼，两人的脸色瞬间煞白。
陆启明虽然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但从小到大对他们的照顾却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寒冬腊月，他省下自己的棉被盖在他们身上。
夏夜蚊虫叮咬，他整夜为他们扇扇子。
逢年过节，哪怕自己饿着，也要凑钱给他们买糖吃、买新鞋穿。
比起村里别的爹，他从来没打过他们一下，连骂都舍不得。
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总怕吓着他们。
他们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不是他亲生的！
“妈！你疯了吧！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是我爸亲生的！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路卫东猛地冲上前一步，声音嘶哑地吼道。
“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是真认了这话，房子就落不到我头上！那是我爹辛辛苦苦攒下的！是我陆家的祖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