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芬就像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地开火，把杨娟花骂得哑口无言。
直说得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呼吸都不顺畅了。
“你、你……”
杨娟花急得脸涨得通红，嘴唇颤抖着，气急败坏地点着手指，却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最终，她愤然甩了手中的锅盖，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坐回凳子上。
路秀薇对于眼前的这一幕早已习惯。
这种场面对她来说再寻常不过。
比起今天的情况，昨天那阵势还要更加喧闹几分。
然而路秀叶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震惊之余，嘴巴几乎合不上，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妈！您可真是一朝翻身把歌唱，从以前那个低眉顺眼的模样，彻底变成当家做主的人了啊！”
的确，在路秀叶的印象里，以前的沈翠芬哪会这么大声说话。
沈翠芬听到女儿的话，一边故意板起脸，其实眼里却满是笑意地说：“你这个孩子少贫嘴了，赶快回房间老老实实写作业去！等天黑了，你要是完不成作业可别叫唤让我帮忙。”
路秀叶一听这番话，不敢再顶嘴，立刻识趣地转身回屋了。
而沈翠芬呢，也没有继续逗留。
把这次带回的鞋子一件件仔细收进衣柜里，还特意锁好门以防孩子们乱翻。
紧接着，她便转身进入厨房，开始张罗起晚饭来。
屋子里的另一边。
路富全与路卫东父子俩刚才还在为家务活争得面红耳赤。
但他们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
是沈翠芬母女三回来了。
两人的声音马上压低了下来。
路富全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动静。
“行了，我妈、大姐她们都回来了，你别在这嚷嚷了。你让老二和老三他们去洗吧！我可不干。”
他一脸的不高兴和不满。
他心里一边嘟囔，一边越想越烦。
我一个堂堂成年男人，一天到晚在田里干活儿。
回到家还得去洗那些臭烘烘的尿布，这成什么体统！
要是被邻居知道了，还不笑死我。
而路卫东听到沈翠芬进门的声音后，原本放松了些的脸又紧张起来，心里隐隐有些发虚。
那几下至今回想起来还有点隐隐作痛。
一想到自己昨天居然被媳妇给收拾了。
“帮着洗个床单有什么大不了的？要是我没受伤，我才不会求到你头上！”
路富全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抱怨道：“可我一整天都在地里干活，回家还让我洗这些活，你不讲理了吧？你叫中平和富华去洗不行吗？实在不行，也可以让我婶子来帮忙呀！”
他嘴上说这话，心里却清楚得很。
中平和富华早就不见了人影，不知又溜到哪儿去躲起来了。
他们肯定知道干活累，怕麻烦，早早找个理由逃了。
路卫东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拍了一下大腿，怒道：“少拿这些话敷衍我！当初你说要娶媳妇的时候，怎么不推三阻四地说没钱！你要不是图人家媳妇，能娶进家门？你有能耐的时候不推辞，怎么现在一洗床单就一堆借口！要是他们在，我至于找你？”
路富全被怼得无话可说，嘴上却还嘴硬地辩解。
“可是那婶子毕竟是个外人，她也不能天天都来给我们家洗东西吧？我们不能老让人家帮这个忙。”
路卫东一听，眉头更是皱得更紧。
“那你现在就怕她了？你以前可不这样。行吧，我去把那两个崽子找回来就是，你去叫还不行？！”
“放屁！我怕她？我要是没喝那么多酒，今天肯定让她好看！”
说完，路富全也懒得继续吵下去了，心里烦得很。
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说，便直接起身，推开椅子，往厨房的方向走。
厨房里，沈翠芬坐在灶前认真地烧火。
她一手握着柴火添火，一手挑着刚摘回来的青菜。
而一旁的路秀薇则站在灶台边炒菜，锅里传来一阵阵饭菜的香气。
就在刚才，沈翠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今晚就只做她们三个人的饭。
今天因为卖东西赚了不少钱，她心情挺高兴的，一高兴就想犒劳一下自己和孩子们，干脆从油坛子里切了一大块腊肉出来，准备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妈！吃腊肉呀？”
路富全从门边探出个头来，脸上带着笑。
可沈翠芬听了这话，只是低着头继续手里的活。
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旧专心致志地挑着菜。
看到母亲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冷淡。
路富全心中隐隐有些不爽，觉得被忽视了很没面子。
但今天洗床单这活儿他不想碰，也不想节外生枝，只得强压着脾气，装出一副还算懂事的样子。
“妈，我来帮你烧火吧，顺便也可以帮你挑菜。”
说着，他已经蹲到沈翠芬旁边去了。
“滚一边去！”
沈翠芬头也没抬，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
她只要一看到路富全那张脸就来气。
脑海里浮现出前世的种种记忆。
路富全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扔在野外等死，也没有伸手救过她哪怕一次。
那时候，为了给他凑足那笔昂贵的彩礼钱。
沈翠芬拼了命干活，才勉强熬过那一劫。
本以为自己已经牺牲了一切，会换来他的感激。
结果呢？
非但得不到一丝回报，反而被更加严苛地对待。
只要她做错一点事，路富全就立刻把家里所有的烂摊子全都怪在她头上。
说什么，要不是她那天不肯多挨一顿打，家里也不会惹上那种事。
甚至说什么，家里的一切变故，都是因为她造成的。
沈翠芬也确实觉得自己对不起路家，内心深处带着深深的愧疚感。
后来，当郑明月出了事后，她根本抽不开身再去卖鞋，只能又重新捡起以前的老本行，开始干起了收鸡、卖鸡的老活。
每天都天还没亮就要出门，跑遍周边村镇去收鸡、杀鸡、卖鸡。
风吹日晒都不在话下，为的还不是这个家？
但那些她拼命挣来的钱，最后全进了路富全的口袋里。
可以说，她是将对别的孩子母爱全部转移到了路富全、路秀薇兄弟俩的身上。
也正是靠着她的辛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