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现在脑袋还疼着呢，你也知道她一直头疼，你可别再惹她生气。”
“你就实话实说，别藏着掖着了，你为什么非要跑去那种地方？跑到那里到底是去干啥？”
路秀叶低下头，手指紧紧握住。
沉默了几秒钟后，她抬起了头，眼圈泛红。
“妈，我不想放弃读书……”
“我真的很想上学，可是你们不让我继续读。”
她吸了口气，声音微微颤抖。
“我听说曲东那边在介绍工作，在饭店里端一晚上的盘子就能赚一块钱。”
“我想着暑假的时候去干两个月，这样的话，也能攒点学费了。”
“所以我才拜托他帮我联系工作的……”
她说完，低下了头，却仍然紧抿着嘴唇。
沈翠芬听罢，脑袋“嗡”地一下。
感觉整个人都被这番话击中了。
她连连退了好几步，靠在墙上才勉强站稳身子，额头渗出冷汗。
原来，这一切竟都因自己的无知造成的！
前世的秀叶就是因为没有得到家人的理解，最终才会遭遇那样的不幸……
“对呀，你不给孩子出学费，又不准她打工赚钱，还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我一顿！”
“我们的老师都说秀叶学习成绩特别好，考上高中肯定没问题。”
“说不定还能考上大学当个大学生呢，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她一点？”
“你们倒是一点也不替秀叶打算！”
“你们连她唯一的希望都给堵死了！”
“曲东！你闭嘴！”
“我妈你也敢编排！”
路秀叶用手指狠狠地指向了曲东，眼里满是怒气。
面对这一幕，曲东顿时感到无比尴尬，只得悻悻地合上嘴巴，不敢再多说一句。
本来大家都说路秀叶是个温柔懂事的姑娘。
可谁曾想今天这一出手，居然也这么狠，完全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好说话。
而此时，沈翠芬却独自沉陷在往事的记忆之中。
那一世，她是失去了自己女儿的母亲。
想到自己未能护住亲生骨肉的那一幕。
自责的情绪令她喘不过气来。
只听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秀叶，是妈对不起你，刚才是不是太用力了？你现在脸上还疼吗？”
说着，沈翠芬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将路秀叶的脸捧在手心里。
路秀叶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低垂，没有说话。
在一旁插不上话许久的曲东立刻接了上来。
“哎呀大婶，我就快疼死过去了，我这整条手臂估计都快废了！”
沈翠芬听到这话只是皱了皱眉头，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脖子下意识地缩了缩。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这伤都是你自己活该！谁叫你呲个牙，一副不靠谱的样子！”
曲东一听这话挠了挠头发，咧开嘴露出一张傻笑。
他厚着脸皮笑道：“大婶啊，您就有所不知了，现在的年轻女孩就喜欢我们这种会逗乐的类型。只要我说得好，做得有趣，女孩子就会觉得亲切嘛！这才叫懂得讨女孩欢心呢！”
三人的反应如出一辙。
空气一瞬间冷了几度。
只剩下曲东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里傻笑着。
这时，沈翠芬回过头来看着路秀叶。
“孩子，妈终于想通了，如果你真想要读书的话，我就供到底，不管你读到高中也好大学也好，咱都要坚持下去。至于那个金满堂地方，咱就不去了，那种乱糟糟的地方最容易影响孩子的成长，我看还是早点远离比较好。”
她说得很认真。
原本他就已经因为被打伤而耿耿于怀了。
现在听到沈翠芬干脆直接把他们全部归类为坏影响对象。
他立即反驳道：“喂喂喂婶子，这就不能说得更过分了吧？难道非得说我本人就是靠不住的人才对？凭啥这么讲理？你们这样歧视人我真是不同意！”
路秀叶见母亲沈翠芬神情冷淡，心中忐忑不安。
唯恐她再生气、让自己辍学去打工。
连忙低声下气地说道：“妈，我真的懂了，我会专心读书的，再也不会动那些心思，不会再提什么去金满堂做工的事儿。”
听到母亲缓缓答应让她继续念书时，路秀叶心头一松，脸上忍不住浮现出欣喜的笑容。
但是，一想到等爸爸路卫东知道这件事后肯定会大发雷霆。
她脸上的笑容便一点点褪去。
不过这种家中不体面的事情，在曲东面前，她实在说不出口。
只好低下头，想着等回了家看情况再说吧。
这时，她看见一旁的曲东正轻轻揉搓着自己的手。
于是，路秀叶咬了咬嘴唇，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妈，其实曲东人挺好的，并不是您想象的那种混社会的坏人。他去金满堂干活，是因为他的爸爸得了重病需要用钱治病，不得已才辍学出去赚钱。”
其实曲东的学习成绩一直不错。
在班上属于中上游水平。
如果不是家里出了变故，他是绝对不会离开校园的。
听路秀叶提起，原来就在半个月前，他父亲被查出得了肺癌，家里的积蓄很快花光。
曲东为了救父亲只能中断学业，到金满堂酒楼打工去了。
大约一个星期前，她在去买文具的路上偶然碰到了穿着工作服刚下班的曲东。
从他口中，才知道他已经正式在那里工作了。
听着路秀叶的话，看着曲东的脸庞，沈翠芬神色复杂。
忽然，她开口问了一句。
“你家住在大兴村是不是？”
听了她的问话，曲东微微愣了一下。
随即点了点头，回答道：“是啊，我家就在大兴村。婶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想起了什么呢？
上一世，女儿路秀叶意外去世后，她曾悲愤难抑。
结果正巧那一天，看到饭店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拔刀捅了主管一刀。
等到周围人群冲上去的时候，那个年轻人都已经把刀插进了自己胸膛。
跳进门前的大河中死了，死得毫不犹豫。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说这个人姓曲，是大兴村的人。
从小吃苦耐劳，日子过得清贫但品性不坏。
后来因为对象被人糟蹋、逼上了绝路。
他爹又因为肺癌早早离世。
而且，“曲”这个姓在方圆百里并不多见。
所以哪怕事情过去很久，沈翠芬对这个名字仍然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