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外只剩下宋萩云一个人。
宋萩云杵在原地,抓抓头发,挠挠脸。
怎么办?
她这回,真的惹毛娘了?
宋萩云走到宋母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
她抬起手,指尖微微发颤,轻轻敲了敲门。
“娘,我回来啦!我可想你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鼻音。
屋里静悄悄的。
她站在门口,心跳一点点加快。
“娘,你睡了吗?我有话跟你说……”
可依旧没人回应。
她抿了抿嘴,唇角微微向下撇。
干脆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后背靠着门板,双手环抱着膝盖。
她就是知道,娘不会这么轻易原谅她,毕竟她这次,确实做得太任性了。
屋里的宋母想着等她走远了,就骂一句“连认错都不肯”,解解心头的闷气。
可就在这时,门外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见到六哥了,他没事,还变厉害了!你看,六哥送了我一件他杀敌拿回来的战利品呢,是把小匕首,刀柄上还刻着字,嘿嘿,厉害吧?”
她的声音忽然扬高。
“还有啊,四哥我也碰上了,是严庄主带我去的。他们都在一处练功,四哥还教了我两招,虽然我没学会,但听着就觉得厉害……”
“四个和六哥还比试了一场,打得那叫一个精彩,刀光剑影的,我都看傻了……他们都太厉害了,我……我就是个拖后腿的。”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
宋母躺在屋里,耳朵竖得高高的。
她能想象出宋萩云此刻的样子。
大概是蹲在门口,手撑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门缝。
她猜宋萩云可能已经坐得腿都麻了,却还赖着不走。
“睡着呢!别在老子门口瞎嚷嚷,滚回去睡觉!”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故意提高嗓门吼了一嗓子。
外头的宋萩云一听,心都揪起来了。
这哪像睡着?
可她没拆穿,反而乐呵呵地应了一声。
“好嘞娘!我听见啦!明早咱一块儿回家啊,我待会儿再来找您!”
她说完,蹦蹦跳跳地跑了。
宋母在屋子里听着,原本绷着的脸终于松了下来。
完了,气早消了,可还得装。
她重新躺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眼神却飘向门口。
吃晚饭前,宋萩云老早就蹲在门口。
她怕宋母真睡了,不敢大声叫,也不敢敲门,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干等着。
其实宋母早醒了。
她是故意晚开的门,就想看看这丫头能憋多久。
门“吱呀”一声开了,宋母板着脸走出来。
“杵在那儿当门神?饭香都飘到你鼻子里了,还赖着不走?”
宋萩云却不生气,反倒笑嘻嘻地跳起来,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
到饭桌边,更是忙前忙后。
连蒋舒窈都看乐了。
“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怎么突然这么勤快?该不会是闯了什么大祸,拿孝心来补吧?”
可宋母呢?
从头到尾没正眼瞧她一眼。
饭吃完了,宋母放下碗,洗完脸就回屋,理都不理她。
宋萩云在门口转了两圈,低着头。
最后她默默走到院里,坐在秋千上,轻轻一荡。
宋母悄悄地爬到窗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眯起眼睛,透过窗缝往外偷看。
宋萩云静静地坐在秋千上,微微低着头,眉头紧锁。
宋母鼻子一酸。
她抿了抿唇,默默从屋角的旧柜子里翻找起来,随即摸出一颗夜明珠。
轻轻一搓,珠子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外头的宋萩云正出神地望着地面,忽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晃了眼。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缓缓地开了。
宋母故意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哎哟!谁家孩子这么晚还不睡?上个茅厕都能把你吓出病来?”
“天还早着呢,赶紧回屋睡觉去!明天还要去见你爹,要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跟只熊猫似的,那不得丢死人?”
说完,她也不等宋萩云回应,便转过身,提着裙角快步朝茅厕的方向走去。
宋萩云眼睛却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飞快地从秋千上跳下来,小跑着追了上去。
“娘!我陪你去!外头黑,我给你照亮!”
宋母担心她脚底不稳会绊倒。
她停下脚步,从怀里取出那颗夜明珠,直接塞进宋萩云的怀里。
“拿着,盯着脚下的路走,要是摔了,我可不背你。”
宋萩云乖乖地抱紧了珠子,一步不落地紧紧跟在宋母身后。
宋母从茅厕出来后,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
见她还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她便什么也没说,转身朝自己屋里走去。
手刚搭上门把手,身后却依旧没有脚步声。
她心一横,猛地一推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宋萩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倒也不觉得多失望。
她只是站在门外,仰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娘,晚安啦!明早我再来看你噢,记得给我留门啊!”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转身走了。
没过多久,远处传来“咔哒”一声关门的轻响,想必是她回了自己房间。
宋母背靠着门板,终于松了口气。
她缓缓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闭上眼,却迟迟睡不着。
哪舍得真冷落女儿?
可这孩子从小到大,软硬不吃,一味哄着只会变本加厉。
若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就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分寸,什么叫心疼人。
第二天,天刚亮,一切照旧。
宋母依旧对宋萩云视而不见,端碗喝粥时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宋萩云坐在对面,见娘始终不理她,终于叹了口气。
她想了想,蒋舒窈还在坐月子,实在不宜奔波劳累。
于是,她决定自己先回去了。
至于宋母?
等她把蒋舒窈安顿好,把所有人都哄得心满意足了,再来慢慢哄她回来吧。
反正,她有的是耐心。
蒋舒窈一听这安排,哪肯依?
她轻轻摇头。
“路上车慢慢开,不会颠也不会晃,坐着舒服得很。咱们一家人,当然得一块儿回家,缺一个都不行。”
宋母一听见宋萩云要独自回去,心里猛地一沉。
儿媳肚子里还怀着孩子,经不起任何闪失。
她这个当婆婆的,怎么好强行要求人家非得一起走?
可若不让宋萩云跟他们同车,又让人家一个外姓小辈独自留在镇上,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