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玉赞赏地看她一眼,就连周贤也愣了愣,随后看向徐青玉:“你倒是很会调教人。”
徐青玉笑答:“我这表妹本来就机灵。”
曲善听得哑口无言。
——要死,他怎么就只看到董裕安开门就跑了?
他不仅斗不过徐青玉,就连她身边的跟班都斗不过?
曲善突然觉得前途渺茫。
周贤得了消息心情大好,随手摸出半钱银子递给秋意:“这是赏你的,以后好好干。”
秋意看向徐青玉,见她点头才小心接过:“多谢东家。”
两人退出去后,曲善望着秋意潇洒远去的背影,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从前他觉得自己是尺素楼最聪明的人。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是尺素楼最大的蠢货。
他懊恼地颓坐在台阶上。
恰好崔匠头从里面出来,瞧见他一脸悲春伤秋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了?”
曲善声音发梗:“师父,我觉得我好像有点笨……”
崔匠头关切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你怎么会有点笨呢?你……不是一点点的笨呢。”
曲善:……
崔匠头笑了:“聪明人有聪明人的活法,笨人有笨人的活法,谁能说得准哪个好?再说,人越聪明,烦恼越多。”
话虽如此,曲善心里却还是不愿当这个笨人。
等曲善和秋意离开以后,徐青玉才忽然想起一事。
她虽然早已猜出幕后黑手是董裕安,却一直没明白他的动机。
如今看来,这见不得人的外室和老来得子应该就是他急着搞钱的原因。
唯一还没解决的疑点,是当初她在通州城酒楼听到的那番对话——
这件事在她心里始终是个坎。
她正想着这些杂事,一旁的卢柳先开口了。
他曾被董裕安栽赃陷害,反应比周贤还要激烈:“东家,这一次一定要好好处置这个董裕安!不能再姑息!”
周贤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董裕安和陶罐一样,手里都捏着他的把柄。
若是真把这两人逼急了鱼死网破,到时候谁都讨不到好。
这也是他一直投鼠忌器的原因。
徐青玉接过话头:“我知道东家的顾虑。可凡事有一不可有二。董裕安仗着这一点,一直暗中给咱们使绊子怎么办?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周贤点头,虚心受教:“你说得是。”
可随即又犯愁:“但咱们又不能把他们两个杀了灭口……”
“总会有办法的。”卢柳这时也顾不上面子和尊严,下意识看向徐青玉,“丫头,你向来鬼主意多,你想想办法吧。”
他们三人如今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徐青玉沉吟片刻,缓缓道:“东家投鼠忌器,不敢撕破脸。可说起来这件事东家是无妄之灾,而他们两人却是故意为之。若真闹到公堂上,东家的罪责肯定比他们轻。”
周贤连忙摇头:“这件事绝不能闹到公堂之上!”
徐青玉点头:“东家投鼠忌器,他们二人其实更害怕。”
这话让周贤和卢柳频频点头。
正如她所说,这事按大小来判——
若周贤和卢柳被判流放,那董裕安和陶罐至少得落个砍头的下场。
徐青玉冷冷一笑:“董裕安老来得子,陶罐又贪生怕死。这两个人把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绝不会为了跟东家作对真去报官。”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不如这样——”
说着,她招招手,让两人靠近,在他们耳边低语一番。
周贤的眼睛越听越亮,连连点头。
卢柳也露出一抹久违的笑容。
“就这么办!”周贤拍板。
当日下午,那位姓李的李掌柜便找到了他和周贤两个人,关在房间里说了很久的话。
出来时,李掌柜还和徐青玉打了个照面。
徐青玉想着,这位应该就是上午大闹罗记绸缎庄的那位“掌事”了,她也连忙回礼,目送那人消失在巷子尽头。
而西城的码头边,一处民舍临水而建。
那位姓陈的寡妇却着急忙慌地跑回家——她早上带着孩子出去买菜,中午却一个人慌里慌张地冲进门。
“当家的!我们欢哥儿被人给捉走了!咱们快报官!”
董裕安本来是躲在这陈寡妇这儿,又做了亏心事,哪儿敢报官?他当下压住陈寡妇,让她把事情一一道来。
当听到她那孩子是被一个年轻女子当街抢走,那女子还指定要他去城郊某个地方相见时,他竟然一点也不着急。
“不必哭丧,我知道孩子在哪儿。”
不多时,董裕安就骑着马出了门。
他戴着斗笠遮住脸,生怕被人看见,随后一人一骑打城里而过,径直来到城西郊的分岔口的凉亭处。
果然,那停着一辆马车。
董裕安一看就知道来人正是徐青玉。
他虽孤身前来,却也并不害怕——
徐青玉纵然手段了得,却也只是一个女人。
女人嘛,哪敢真的翻了天?不过是想叫他出来谈谈条件罢了。
再者他手里捏着周贤的把柄,倒也不惧。
因此他一下了马,就反客为主地坐到石桌对面,不管对方脸色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我儿子呢?”董裕安开口就问,完全没有作为阶下囚的自觉。
徐青玉笑了一下:“董掌事都亲自来了,我还扣着你儿子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我又不是你这样的小人。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会放你儿子一条生路。”
董裕安不为所动,余光一瞥,却看见旁边还有个陶罐——
那假货嘴里塞着棉条,四肢被捆得犹如麻花,正跪在地上,额头全是血迹。
远处还有几个人在望风,这些人腰佩长剑、气宇轩昂,浑身散发凶悍之气,一看便是练家子。
董裕安的心微微一沉,这些都不是尺素楼的人。
徐青玉她一个奴仆出身的女子,上哪儿去找这些帮手?
想到此处,董裕安依然不肯相信徐青玉会对他下死手。又得知儿子安全无恙,他神色愈发淡然:“说吧,你什么条件?”
这架势,不像是犯了错的人,倒像是来审问徐青玉。
徐青玉身体微微前倾,眼里闪过一抹冷光:“你以为你今天还能走得了吗?”
董裕安嗤笑,有恃无恐,“怎么,你要抓我去报官吗?周贤都不敢对我下死手,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