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0号”的成功,林飒在京州高层面前那番强硬到近乎嚣张的姿态,再加上煤球因祸得福的生命跃迁,让整个神农基地的气氛,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昂扬向上。
钱振国那帮平时最重仪表的老教授,像是集体打了鸡血,天天泡在新成立的“神农研究中心”里,对着那根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玉米棒子,分析着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数据。
嘴里成天念叨着,要开创一个全新的学科,“生命营养学”。
而沈霆锋手下的“利剑”队员们,虽然还没分到那传说中的“仙丹”玉米吃,但看着自家老大一天比一天更像个“家庭主夫”。
鞍前马后地围着林顾问嘘寒问暖,他们也都乐呵呵地,在训练场上加倍挥洒着汗水。
基地的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相信,一个属于华夏,属于神农的新时代,真的要来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完美的方向发展。
然而,希望的阳光之下,总有阴影在悄然滋生。
这份阴影,就来自基地最深处,那个防卫等级仅次于S级样本处理室的A3重犯隔离室。
这里,关押着从帕米亚雨林带回来的,除了“进化之源”核心之外最重要的“战利品”——陈敬年。
此刻,已经是下半夜三点,基地里连虫鸣都消失了。
“野狼”打了个哈欠,从冰凉的金属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他刚刚接替了队友的班,负责下半夜的看守任务。
说实话,这活实在是挺没劲的。
他走到隔离室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前,通过门上那个巴掌大的、用特种防弹玻璃制成的观察窗,习惯性地朝里面望去。
隔离室里,一片惨白。
墙壁、天花板、地面,都是冰冷的金属白色,在屋顶无影灯的二十四小时照射下,晃得人眼睛生疼。
屋子正中央,是一张多功能医疗床。
陈敬年就毫无生气地躺在那张床上。
他的四肢被宽大的磁力束缚带牢牢地固定在床沿,身上插着各种花花绿绿的管线,连接着一旁的生命体征监控仪。
为了防止他自残或者做出什么过激行为,医疗组的人给他注射了最高剂量的强效镇静剂。
所以此刻的他,与其说是个活人,不如说是一具还有微弱心跳的植物人。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紧闭,胸口只有微不可察的起伏。
要不是旁边的心电监护仪,还在顽强地发出“滴……滴……”的单调声响,野狼真会以为这家伙早就嗝屁了。
“切,真是个麻烦的累赘。”
野狼撇了撇嘴,收回目光,觉得这任务实在太无聊了。
他干脆背靠着冰冷的合金门,闭上眼睛,打算闭目养神一会儿。
他知道,这不合规矩。
可里面那个老家伙,都被药成那个鬼样子了,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难不成还能隔空咬人?
隔离室里,寂静得可怕。
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野狼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就真的睡了过去。
就在他意识快要沉入黑暗的时候。
一阵极其微弱的、仿佛蚊子哼哼般的声音,似有若无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嗯……嗯……”
那声音,破碎,黏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像是什么人在喉咙深处挣扎。
“谁?!”
野狼的身体绷紧,睡意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猛地睁开双眼,那双在黑夜里如同饿狼一般锐利的眸子,死死地盯住了门上的观察窗!
他屏住呼吸,警觉地将耳朵贴在冰冷的特种玻璃上,仔细地听着。
隔离室里,陈敬年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姿势都没有半点变化。
但他的嘴唇,却在轻微地、无意识地蠕动着。
那双眼睛,还是紧紧闭着,像是陷入了最深沉的梦魇。
“是这家伙在说梦话?”
野狼皱起了眉头。
他凑得更近了些,把耳朵贴得死死的,努力分辨着那些从陈敬年嘴里发出的、含糊不清的词汇。
声音太小了,太模糊了。
而且断断续续,根本不成句子,就像一台信号极差的收音机。
野狼集中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竖着耳朵听了足足有五分钟,才勉强从那一堆毫无意义的杂音中,捕捉到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火……”
一个很短促的音节,像是在喉咙里滚了一下,带着一股灼热的嘶哑。
“……种子……”
这个词稍微清晰一点,但依然模糊,听起来像是牙关都在打颤。
“……王……”
又是一个短促的单音,充满了莫名的敬畏。
“……在……看……”
最后两个字,几乎轻不可闻,却让野狼的后背莫名地窜起一股寒意。
野狼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一阵琢磨。
“火?种子?王在看?”
这都什么跟什么?
前言不搭后语,乱七八糟的。
他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和了然。
他就知道。
这家伙在雨林里被那个鬼东西把脑子给搞坏了,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疯子的胡言乱语,有什么好在意的。
野狼拿起挂在墙上的记录本,想了想,还是在上面草草地记了一笔:
【凌晨3点17分,目标对象出现梦话现象,内容无法辨识,初步判断为药物引起的无意识呓语,无异常。】
写完,他把本子往桌上一扔,便不再理会。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点过度了,居然被一个疯子的梦话给吓了一跳。
说出去都丢人。
他又靠回了门边,不过这次没敢再闭眼,只是盯着监控屏幕上那平稳的心电图曲线发呆。
他不知道。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隔离室里,陈敬年那被镇静剂麻痹的眼皮,在惨白的灯光下,几不可察地剧烈颤动了一下。
他更不知道。
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音,根本不是什么梦话。
而是另一个更加古老庞大的“意识”,在被林飒囚禁于这具脆弱的凡人之躯后,在绝望的沉睡中,向外界发出的试探性信号。
它在呼唤。
呼唤着它散落在世界各个角落,沉睡已久的“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