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一声，密封舱门向内打开，带着一身深海寒气的李涛率先跨入，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略显疲惫但依旧坚毅的脸，将一个厚实的密封袋递向舰桥中央的叶钧。
“艇长，东西在这儿。”李涛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任务完成后的放松，却又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沉重，“现场初步勘察……情况，可能比我们想的要更加不乐观。”
指挥舱内灯火通明，空气却像是凝固了一样。叶钧接过袋子，动作利落地撕开封口，将那块焦黑扭曲、边缘像被野兽啃噬过的金属碎片倒在灯光明亮的操作台上。
楚航和临时接替安琪工作的情报分析员杨涛立刻围了上来，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钉在那块不祥的碎片上。
“没错，是双层吸波瓦！特种侦察潜艇才用的高级货！”楚航第一个开口，指着一处明显向内凹陷的撕裂口，“看这变形程度和撕裂角度……像是被‘虎鲸’或者同级别的重型鱼雷在极近距离内直接命中！”
杨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伸出戴着薄手套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碎片表面粗糙的纹理，又凑近观察那焦黑的断面：“不完全是鱼雷。你看这里，”
他指向一处金属呈现出奇特熔融状态的区域，“这种高温熔毁和金属晶格的破坏模式，更像是……内部发生了灾难性的爆炸，能量瞬间释放，直接撕裂了耐压壳。或者，是被某种……我们目前还不了解的高能定向武器，直接命中了关键部位。”
叶钧没插话，只是盯着那块碎片，眼神像深海一样难以捉摸。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才猛地抬起头，转向通讯控制台，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接通指挥部，最高加密等级。”
通讯线路很快建立，叶钧简明扼要地汇报了发现和初步判断。线路那头，庄明将军的声音透过加密电流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查清真相！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潜艇主体残骸，搞清楚她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通讯结束，叶钧转向众人，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和果断：“将军命令，优先任务，查明安琪乘坐的潜艇失事原因。之前关于她们失联甚至被俘的情报，来源可靠性需要重新评估。这块碎片，是目前唯一的、最直接的线索。”
“杨涛，根据碎片发现位置、材质损毁特征和这几天的洋流数据，重新计算潜艇主体残骸最可能的沉没区域。”
“是！”杨涛立刻在战术平板上飞快地操作起来。
“黑鲨”号庞大的身躯在深海中悄然调整姿态，如同幽灵般滑向更深、更黑暗的海域。杨涛很快给出了一个大致的海域范围——一片地形极其复杂的海山峡谷地带。
指挥舱内，气氛比发现碎片时更加压抑，仿佛空气都被抽走了大半。
“声呐部门报告！”楚航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几分紧张，“识别到上方水层有断续弱信号，特征符合伽梵圣国海军反潜巡逻机的声呐浮标信号！数量三个，正在缓慢向我方区域漂移靠近！”
“深度不变，航向微调，规避。”叶钧的指令快而稳，“动力系统，降噪模式开到最大，我们要比海底的石头还安静。”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设备运行的低沉嗡鸣和远处模糊的威胁。李舟闭着双眼，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的超感知力像一张无形却有质感的巨网，艰难地穿透厚重冰冷的海水，一寸寸地扫过下方数百米深处崎岖不平、沟壑纵横的海床。
“怎么样，李舟？有发现吗？”叶钧的声音刻意放得很平稳，试图不给他增加压力。
“艇长……下面太乱了……”李舟的声音有些发涩，带着明显的疲惫，“到处是海山、断崖和深沟，还有混乱的暗流……感知信号被严重干扰，就像……就像在一大堆碎玻璃碴子里找一根针……很多杂乱的信号回馈，很难分辨……”
站在一旁的武器官秦锋忍不住低声抱怨：“这鬼地方，藏起来倒是方便，想找点东西，简直是大海捞针，不，比那还难！”
杨涛指着海图上被重点标注的一片深蓝色区域：“根据水文模型和残骸漂移模拟，主体残骸沉没在这片峡谷最深处的可能性最大，水深……预计超过五百米。”
又是几个小时令人窒息的搜索。头顶上，反潜机投下的声呐浮标似乎越来越密集，楚航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突然，一直如雕塑般静坐的李舟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条细缝，瞳孔深处似乎有微光闪过，随即又迅速闭上，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等……等等……”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颤抖，“好像……好像有东西！”
楚航检查了下声纳，然后说到：“舟子，主动被动声呐均无异常接触！背景噪音稳定！”
“不是声呐能抓到的东西，”李舟的声音透着一股笃定，尽管还带着一丝不确定性，“是一种……非常、非常微弱的金属结构反应……很散乱，但不是自然形成的……还有……还有一种不属于这片海域的……能量残留……就在……就在下面那个最深的断崖底部！”
叶钧身体微微前倾：“能精确定位吗？给出大致范围！”
李舟再次集中全部精神，感知力仿佛化作无形的钻头，奋力向下穿透，对抗着深海的巨大压力和无处不在的环境干扰。“范围……正在缩小……对！就是那片最大的海底断崖下面……一片……分布范围很大的金属反应区……碎裂得很厉害……但我确定，就是那里！错不了！”
指挥舱里压抑的空气似乎瞬间流动起来，每个人的神经都为之一振。
“干得漂亮，李舟！”叶钧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明显的赞赏，他立刻转向内部通讯系统，语气斩钉截铁，“李涛！‘獠牙’小队注意！深潜器准备，准备执行深潜侦察任务！目标区域，正下方峡谷底部，坐标数据立刻传输！重复，水深超过五百米，作业环境极端恶劣，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动作要快！”
通讯器里，李涛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响起：“獠牙收到！正在进行最后检查！保证完成任务！”
“黑鲨”号巨大的艇身在幽暗的深海中稳定悬停，如同蛰伏的巨兽。艇腹下方，一个特种作战舱门无声地滑开。
深潜作业的潜航器，亮起几盏柔和的外部作业灯光，像一枚饱满的水滴，轻轻脱离母艇，载着李涛和几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朝着李舟感应到的那片黑暗、死寂的海底断崖，缓缓潜去。
指挥舱的主屏幕上，画面切换为小型潜航器传回的实时影像。几束强力探照灯艰难地刺破漆黑粘稠的海水，只能照亮前方极其有限的一小片区域，更远处是无尽的黑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那越来越近、却依旧模糊不清的海底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