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中只剩下单调的电流“滋滋”声,像冰冷的针,一下下扎在陈识的心上。
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脸色难看至极。
“队长……?”
大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刚才通讯内容他听到了一些,“……不行动了?”
陈识没有立刻回答,他猛地转过身,再次举起望远镜,死死盯住远处的“狼窝”院子。
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烧得他喉咙发干,五脏六腑都跟着抽搐。
“命令确认。捕狼行动……暂停。”陈识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郑局有更深的考量……这个狼窝,只是冰山一角。”
“可是里面的人……”大刘急得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他们可能今晚就要被运走了!这一走,天南海北,上哪儿找去?!”
“我知道!”陈识低吼一声,猛地攥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声响。他深吸了几口冰冷潮湿的空气,强迫自己沸腾的血液冷却下来,“所以,郑局给了我们另一个任务……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干扰他们的转移,拖延时间!”
“干扰?怎么干扰?”大刘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队长,你的意思是……”
陈识的目光锐利,再次扫过院子及其周边环境,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硬闯不行,直接阻拦更不行。
必须用更隐蔽、更巧妙的方法。
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通往院子的那条唯一像样的土路上,路况本就不好,坑洼不平……
“有了。”陈识眼神一凝,快速对大刘吩咐,“大刘,你立刻用电台,用备用暗语联系耗子,让他想办法,在保证绝对安全、绝不暴露的前提下,给那条土路制造点小麻烦。
弄点碎石块堆在路中间不明显的位置,再找点烂树枝、破渔网半埋在坑里……总之,要能耽误他们车辆通行。”
大刘眼睛一亮:“我明白了!让他们的车开不快,甚至可能爆胎、陷坑,拖延他们出发的时间!”
“对!但要把握分寸!”陈识强调,“绝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是人为!耗子手脚麻利,熟悉地形,让他见机行事,越快越好!完成后立刻撤离到更远的观察点!”
“是!”大刘不再犹豫,立刻拿起微型电台,开始用预先约定好的节奏敲击按键,向耗子传递指令。
陈识则继续观察。
他看到院子里似乎有车辆在发动,灯光闪烁,人影跑动更加频繁。
他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时间,他们需要时间!
几分钟后,大刘低声道:“队长,耗子回复,收到指令,他正好在那边区域,马上行动,预计十分钟内完成。”
“好。”陈识紧盯着院子,“告诉他,安全第一。”
等待的十分钟,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识的掌心全是冷汗。
就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时,望远镜里,耗子的身影在远处路边的土坡后一闪而逝,打了个“完成”的手势,随即彻底消失在黑暗中。
不多时,“狼窝”院子那扇沉重的铁门,在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中,被缓缓推开了!
一辆改装过的、窗户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厢式货车,亮着昏黄的大灯,从院子里缓缓驶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辆,是昨天强哥开过的那辆黑色轿车!
它们出来了!
陈识和大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货车开得不快,它颠簸着驶上了那条土路。
五十米、一百米……
突然,货车的车身猛地一顿,紧接着传来一声沉闷的异响,车速明显慢了下来,车身开始不自然地倾斜、摇摆!
“爆胎了!”
大刘差点欢呼出声,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
只见那辆货车歪歪扭扭地又往前挣扎了几米,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司机骂骂咧咧地跳下车,用手电照着左后轮,轮胎已经瘪了下去,轮毂似乎也磕在了一块不起眼但足够尖锐的石头上。
黑色轿车也跟着停下,强哥和一个手下也下了车,围着爆胎的货车,似乎在焦急地讨论着什么。
隐约能听到他们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成功了!”大刘兴奋地压低声音,用力挥了挥拳头。
陈识心里也稍稍一松,但眉头并未舒展……这只是第一步,拖延的时间有限。
果然,货车上又下来两个人,从车厢后面搬出工具和备胎,开始手忙脚乱地更换。
强哥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警惕地看向四周黑暗的荒野。
这个过程,至少能拖延二三十分钟。
“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大刘问。
“继续监视。”陈识冷静地道,“记录下他们的一切行动……耗子和小赵那边也保持警戒。等他们离开后,我们要评估这次拖延的效果,并向郑局汇报。”
接下来的时间,陈识和大刘潜伏在岗楼里,密切注视着路上的情况。
更换轮胎比预想的还要慢一些,那几个家伙动作笨拙,似乎并不熟练。
强哥的骂声隔着老远都能隐约听到。
将近四十分钟后,货车的轮胎终于换好。
两辆车再次启动,但速度明显比出来时更慢,更加小心翼翼,显然是怕再出什么意外。
看着两辆车的尾灯最终消失在通往港区更深处的道路尽头,陈识才缓缓松了口气,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有些僵硬发麻。
“记录……目标车辆于凌晨两点三十七分离开狼窝,因爆胎延误约四十分钟,方向,港区深处,疑似三号码头或更偏僻区域。”
陈识对着微型录音设备低声说道。
“队长,咱们……这算是成功了吗?”
大刘的语气有些复杂。
拖延是成功了,但人,还是被运走了。
陈识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就是要看专案组如何利用这点时间,能否将这些人救出来……或者我们能借此找到他们新的转移地点,重新布置。”
大刘表示明白,剩余的事情只能寄希望于其他战线的战友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