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强调了城里的朋友和路子稳。
汉子沉默了片刻，烟头的火光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路子稳……比钱更重要。小哥怎么称呼？”
“姓周。”陈识报上姓氏，反问道，“老哥怎么称呼？”
“山里人，姓胡，胡乱跑的胡。”汉子含糊道，“周兄弟，你那个城里的朋友……胃口有多大？”
“那得看货色。”
陈识不接具体数字，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胡老哥手里，或者你兄弟手里，有什么成色的货？光说没用，得看实物。是刚从土里出来带着泥腥气的鲜货，还是已经晾了段时间的干货？”
他用了黑话暗示，表明自己懂行。
姓胡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料到陈识这么年轻却如此老道。他犹豫了一下，左右看看，确认无人，才凑到陈识耳边，用几乎气声说：“有鲜货，刚出锅不久，成色绝对够看。有件大器，压手，就是……不方便挪动。”
“在哪儿？”
陈识心跳微微加速，知道接近核心了。
“还在山里，窝子里。”
胡汉子低声道，“这东西目标大，不好运进城。周兄弟的朋友要是有诚意，可以……约个地方，先看看‘样品’？”
陈识明白，这是要验资和试探诚意了。
他沉吟片刻，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成！我朋友最近正好得了一件宝贝，宋代钧窑的盘子，釉色那是天青挂紫，真正的官窑血脉！现在正兴头上，手里头钱可不少。就看胡老哥你们，有没有这个魄力和……实力了。”
他抛出了钧窑小盘这个诱饵，并暗示有更大的买卖，将对方的胃口高高吊起。
果然，听到宋代钧窑，官窑血脉，胡汉子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
“钧窑？！还是官窑的？都收的下？”
他有些不敢置信。
“如假包换。”陈识语气笃定，“东西就在我朋友手里，路子绝对安全。就看胡老哥你们，敢不敢拿‘硬货’来了。”
胡汉子显然被这个重磅消息砸得有些晕，他猛吸了几口烟，狠狠掐灭烟头。
“这事……我得回去跟兄弟们商量商量。陈兄弟，留个碰头的法子？”
陈识早已想好，他报了一个离西山不远、相对偏僻但并非荒无人烟的小镇名，以及镇上一家口碑不错的国营饭馆的名字和两天后的中午时间。
“后天中午，我在那家饭馆等你……带上你们的样品，大家先碰个面，验验货，也看看彼此的诚意。如何？”
这个地点和时间的选择很有讲究，既不在对方熟悉的山里，也不在己方核心的城里，属于一个相对中立、且有一定人流便于隐蔽部署的地带。
胡汉子仔细记下，重重地点点头：“成！后天中午，镇上的迎宾饭馆……我带样品来！”
“一言为定。”陈识伸出手。
胡汉子也伸出手，两人用力一握。
陈识能感觉到对方手掌的粗糙和力量。
“对了……”陈识状似无意地补充道，“跟我朋友打交道，规矩多，眼睛要亮。别带太多人，惊了场面，对谁都不好。”
这是在警告对方别想黑吃黑，或者耍花样。
胡汉子眼神闪烁了一下，点点头：“明白，规矩我们懂。那就……后天见分晓。”
说完，他不再停留，压低帽檐迅速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胡同的阴影深处。
陈识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直到彻底看不见了，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刚才短短几分钟的交锋，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每一句话都在试探和博弈。
他摸了摸怀里那张清雅阁的硬纸片，又回想了一下与胡汉子的对话。
饵已经撒下，鱼线已经收紧。
接下来，就是要确保后天的那场验货会面，能够顺利进行，并且要借此机会，摸清这伙盗墓贼的底细和藏匿地点，为最终的收网行动，奠定坚实的基础。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派出所，他需要将最新的进展，向师傅吴土根做一次详细的汇报，并开始筹划后天的行动。
夜色已深，寒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刮在脸上生疼。
与胡汉子的短暂接触，如同在悬崖边行走，虽然成功抛出了饵料，但也意味着真正的危险即将来临。
派出所里依旧亮着灯，年节刚过，事务依旧繁杂。
吴土根正披着棉大衣，在办公室里对着辖区地图琢磨着什么，眉头紧锁。
听到敲门声，他头也不抬地喊了声“进来”。
“师傅。”
陈识推门进去，反手关好门，脸上已没了平时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吴土根抬起头，看到是他，有些意外：“你小子不是下班了吗？又摸回来干啥？别说想我了啊！”
但他看到陈识的神色，调侃的话便收了回去，放下手中的铅笔，“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师傅，我有个事儿得和您说一声。”
陈识走到桌前，压低声音，将盗墓贼这件事提了一下，告诉吴土根自己如何通过关老头找到线索，如何进入清雅阁接触三爷，以及刚才与盗墓团伙成员胡汉子接头，并约定后天中午在西山脚下小镇饭馆验货的经过，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汇报了一遍。
当然，他隐去了自己用随身空间的瓷器作饵等无法解释的细节，只说是通过之前的一些江湖朋友弄到的门路和用于诱敌的器物。
吴土根听着，脸色越来越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当听到陈识不仅摸到了销赃窝点清雅阁，还直接与盗墓贼接上了头，并约定了交易地点时，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办公室里踱了两步。
“你小子！这胆子是真肥啊！”
吴土根转过身，指着陈识，语气带着后怕。
随即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单枪匹马就敢往狼窝里闯！清雅阁……三爷……西山盗墓团伙……这线索倒是串起来了！”
他用力一拍大腿，“娘的，这可是条大鱼！比之前那伙特务也不遑多让！要是能人赃并获，端掉这个盗墓销赃网络，又是大功一件！”
但兴奋过后，是更深沉的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