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莺趴在炕桌另一边,双手托着腮,听着母亲和哥哥的对话,大眼睛眨呀眨的。
听到母亲夸哥哥,她与有荣焉地挺了挺小胸脯。
老四则在炕里边自顾自地玩着一个王娟用碎布头缝的布老虎,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二则,念及吾姐远在江南,关山阻隔,难得一见。家中诸事俱妥,遂与你侄儿商议,决定明日携小莺、老四,前往津城探望三姐桂芳。仓促决定,未及提前相告,惟愿她一切安好,姐妹重逢欢喜……”
王娟说到要去津城,语气变得轻快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与陈桂芳相见的情景。
“娘,要不要跟四姑说说咱们给她寄了什么东西?”陈识停下笔,问道。
“要的,要的。”王娟忙道,“你接着写……另,随信附寄些许物品,聊表心意。有腊肉一方,乃小识友人馈赠,味甚佳,可与四姐夫佐酒。另有干蘑菇、木耳一包,品相尚可,炖汤炒菜皆宜。红枣、糖果各一包,给孩子们当零嘴儿。还有两包稻香村点心,给你与亲家尝个新鲜,另有麦乳精一罐,一瓶雪花膏,日常可用……”
王娟细细数着要寄去的东西,每一样都经过深思熟虑。
腊肉和山货是实在吃食,红枣糖果作为孩子们的零嘴,点心和麦乳精、雪花膏则是这年头难得的精细物件,尤其是麦乳精,在这个年头可是非常重要的营养补充。
这些物资,大部分都来自陈识的随身空间,通过一些借口,不是领导就是朋友送来的,还有一些则是花钱采买回来的,王娟知道自家孩子有能力,倒也没有过多怀疑。
经过王娟的精心安排,显得既丰厚又不至于太过惊人。
“……物资匮乏,望姐笑纳。家中一切有我和你侄儿,勿需挂心。你在外,与四姐夫和睦相处,悉心教导孩儿,保重身体为要。遇事勿要隐忍,常来信告知。若有闲暇,盼能归宁一聚……”
信写完了,王娟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大事。
陈识吹干墨迹,将信纸仔细叠好,装入信封。
“娘,您放心,四姑看到信和东西,肯定高兴。”陈识安慰道。
王娟点点头,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嗯,她性子软,又念家……收到娘家的信和东西,不知道得多开心。”
接下来,便是准备包裹。
陈识去院外厨房取出王娟清单上的物品。
一条风干得恰到好方的腊肉,用厚油纸包得严严实实,一大包肉厚饱满的干蘑菇和朵大肉厚的黑木耳,一小布袋红艳艳的大枣和一包大白兔奶糖,两包“稻香村”的点心,一大罐麦乳精,还有一小瓶雪花膏。
王娟找来一块半旧的、洗得发白的蓝底白花土布,将这些物品分门别类、密密实实地包裹起来,又用结实的麻绳横竖捆了好几道,打上死结。
她动作麻利,包裹打得方正结实,经得起长途跋涉的颠簸。
看着这个饱含着牵挂与亲情的包裹,王娟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明儿一早,你先去弄火车票,然后去邮局把信和包裹寄了。”王娟安排着,“我就在家收拾去你三姑家要带的东西。”
“成。”陈识应道,“票的事儿您放心。”
夜色渐深,陈小莺兴奋劲儿过了,开始打哈欠。
王娟哄着两个女儿睡下,自己却毫无睡意,又开始翻找起来,琢磨着给三姑带什么。
陈识看着母亲忙碌而充满期盼的身影,心里也忍不住感到高兴。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陈识就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穿衣下炕,灶房里,王娟已经起来了,正在烧热水,准备做点简单的早饭。
给三姑带的东西也都整理好了。
精心准备的藤条箱里,装满了年礼……给三姑父的是一块深灰色卡其布,厚实挺括,正好能做身中山装。给三姑的则是她年轻时最爱的枣红色带暗纹棉布。
吃食更是实在,一条油纸裹着的五六斤重风干羊腿油光发亮,配上肉厚饱满的干蘑菇和黑木耳,还有红艳艳的红枣、用厚油纸方方正正捆扎的\"稻香村\"点心和一包哄孩子的水果糖。
箱角还塞着自家人的换洗衣物。
“娘,您起这么早?”
陈识凑过去。
“睡不着。”
王娟往锅里下着棒子面,准备贴饼子,看起来有几分担忧,“心里惦记着事儿。你……你真能弄到火车票?这大年初二的,票肯定紧俏。”
“您就放心吧。”
陈识胸有成竹地一笑,“我自有办法。”
他所谓的办法,自然是利用自己公安的身份和一些“特殊”渠道。
这年头,火车票是紧俏物资,尤其年节期间,普通人要想买张票,得起早贪黑去排队,还不一定能买到。
但他现在大小是个“人物”,在系统内部和某些部门那里,总能找到点关系。
匆匆吃了早饭,陈识便揣着钱出了门。
先去街道办开了介绍信,随后去了附近的邮局。
大年初二的邮局,比平时冷清不少,只有一个值班的工作人员,正打着哈百无聊赖地看着报纸。
“同志,过年好。寄信,还有包裹。”
陈识将厚厚的信和那个捆扎得结结实实的包裹从帆布包里拿出来,放在柜台上。
工作人员抬起头,看到陈识,懒洋洋地接过信,看了看地址:“杭城?够远的。”
又掂了掂包裹,“哟,分量不轻。寄普通还是挂号?”
“挂号信,包裹也保价。”
陈识毫不犹豫地说。
虽然多花点钱,但保险,他可不想母亲的一片心意在路上出了岔子。
工作人员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年头,寄挂号信和保价包裹的人可不多。
他拿出单据,开始填写。
陈识付了钱,看着工作人员将信和包裹贴上标签,收进里面,心里才算踏实了一桩事。
想象着四姑收到信和包裹时惊喜的样子,他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从邮局出来,陈识便朝着火车站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