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钱办事?”
顾秋等鞭挞声停歇,才冷冷开口,
“什么样的钱,值得动用军中劲弩?什么样的钱,能驱使得动你们这等受过严苛训练、令行禁止的人?”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行动之间的配合,遇袭时的防御阵型,那是江湖草莽能有的吗?!说!你们是哪家府上养的死士?是谁指使的!”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贴着那魁梧汉子的耳朵吼出,声若雷霆。
那汉子身体一颤,牙关紧咬,额上青筋暴起,却依旧不吭声。
他大意了。
他原本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庄,杀几个庄户人,简直就是小儿科,却没想到出了如此大的变故!
不仅任务失败,就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顾秋退回座位,端起旁边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慢慢地喝了一口,语气恢复平静,却更令人胆寒:
“既然不肯说,那咱们就慢慢熬。你不急,我也有的是时间。撬不开你们的嘴,那就一块块敲碎你们的骨头,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这里的刑具硬。今儿我就要让你知道,进了北镇抚司,想死都是一种奢望!而且,陛下正等着我的消息呢~”
他挥了挥手。
狱卒抬上来一盆炭火,烧得正旺,里面插着几根被烧得通红的铁钎。
灼热的气息瞬间驱散了地牢的阴湿,也带来了深渊一般的恐惧。
“从谁开始呢?”
顾秋的目光在三人脸上逡巡,最后定格在那个一直在发抖的年轻人身上,“就你吧。年纪最轻,想必也最吃得住痛。”
两个狱卒上前,粗暴地扯开年轻人早已破烂的前襟,将他死死按在冰冷的刑架上。
通红的铁钎被高高拿起,缓缓地逼近年轻人赤裸的胸膛。
灼热的气浪灼灼地炙烤着他的皮肤,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不……不要!我说!我说!”
年轻人崩溃地尖叫起来,涕泪横流,“是……是安爷!我们是安爷的人!是安爷让我们来的!”
铁钎在离他皮肤只有寸许的地方停住。
地牢里瞬间死寂,只有火把“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伴着年轻人粗重的喘息和惊恐的呜咽,随即还有“哗哗”的声音从他脚下传出来……
顾秋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哪个安爷?说清楚!”
“是……是三……”年轻人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失声。
旁边的魁梧汉子猛地抬头,厉声喝道:“住口!你想全家死绝吗!”
这一声喝骂,如同最后一块拼图,印证了顾秋心中所有的推测。
江南豪族出身,名字中带“安”字,且有能力和动机策划此次行动的“安爷”——除了母族出身江南豪族、在朝中势力日益坐大的三皇子云楚安,还能有谁?
顾秋缓缓靠回椅背,挥了挥手,示意狱卒将几乎瘫软的年轻人和面露绝望的另外两人拖了下去。
他独自坐在烛火飘摇的地牢里,指尖依然捻动着那撮“沁金桂”,冰冷的眸子里,映跳动着幽暗的火光。
云楚安……这个名字,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中漾开层层波澜。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此刻才刚刚开始。这地牢中榨出的情报,将是刺向风暴中心最锋利的第一剑。
消息迅速汇总到御书房。
“云楚安!老三?!”
皇帝眼中寒光乍现,握着镇纸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表现得不争不抢、病弱缠身、极少出门的三儿子,竟有如此狠辣果决的一面,为了一己私利,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毁灭关乎国本的粮食!
“司徒峰……”皇帝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楚泽,这个司徒峰,底细如何?”
云楚泽显然早有准备,沉声道:
“回父皇,据顾佥事来报,司徒峰,出身将门司徒家旁系,其家族与兵部尚书李思进关系匪浅。据儿臣所知,李尚书有一名极为宠爱的小妾,复姓司徒,是司徒峰的堂妹。”
“李思进?”皇帝的眉头紧紧锁住。
兵部尚书,朝廷重臣,竟然也牵扯其中?
是了,若无兵部高层默许或配合,司徒峰如何能如此轻易调动巡防营官兵行此大逆之事?
而李思进却是太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想到这里,皇帝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心中浮现。
他示意云楚泽继续深挖,同时加派人手,严密监控司徒峰、李思进以及三皇子府邸的动向。
接下来的审讯,顾秋迅速调整了策略。
他不再分散精力,而是将全部锋芒集中在了黑衣人头目和司徒峰身上。
审讯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沉重或急促的呼吸声。
墙壁上晃动的人影,被拉得扭曲变形,犹如在场众人内心的写照。
顾秋首先主攻司徒峰。
他并未疾言厉色,只是命人将半张从他身上搜出的、带有特殊印记的残破信函,以及那枚代表司徒峰身份的玉佩拓印,缓缓推到对方面前。
顾秋的目光平静却极具穿透力,如同冰层下的暗流,牢牢锁住司徒峰游移不定、惊恐不安的眼神。
“司徒大人,”顾秋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敲打在司徒峰的心上,“风家庄的二百亩良田差一点就被付之一炬,陛下震怒,严查此案。有些路,走错了,回头或许还能留得一线生机;有些罪,若等别人先开口,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司徒峰的额角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用袖口擦拭,眼神躲闪,不敢与顾秋对视,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着无形的恐惧。
“司徒大人你可知道,那二百亩良田种的是何作物?”顾秋翘起了二郎腿,右手无意识地摸着自己刚冒出来的小胡茬。
司徒峰开始惊恐。
“不妨告诉你,地里种的是能亩产两千斤的土豆。有了这种作物,我大梁每年能救活无数百姓!”顾秋恶狠狠地看着他!
当顾秋看似无意地提及“三殿下近日操劳国事,似乎清减了些”时,司徒峰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我招……”
他的嘴唇哆嗦着,心理防线在确凿的证据和顾秋精准的心理攻势下彻底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