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消毒水的气味最先钻入鼻腔，白野缓缓睁开眼，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刺得他眯起眸子。老周见他醒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搪瓷缸，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病床前：“可算醒了！昏迷整整七天，医生都下了两次病危通知！”
白野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像灌了铅般沉重。他下意识摸向胸口，七弦琴残片早已消失，掌心的鹰形印记也淡若蚊足。记忆如潮水涌来，永夜之瞳的炸裂、刘大麻子的惨叫、战友们浴血奋战的身影......他望向病房窗外，城市的街道车水马龙，红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战争的阴霾似乎真的已经远去。
三个月后，梧桐叶开始泛黄。白野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推着自行车走在街道上。老周如今在机械厂当书记，总笑他该“回归正常人生活”。确实，他现在是纺织厂的技术顾问，偶尔帮街道办调解纠纷，日子平淡得像杯白开水。但每当深夜，他仍会梦见黑影触手和时空裂缝，惊醒时掌心总会残留着七弦琴残片的余温。
“白野！”清脆的呼喊声打断思绪。街角的报刊亭旁，扎着麻花辫的苏晴正朝他挥手，碎花裙在秋风中轻轻摆动。她是街道小学的老师，也是老周硬拉着“介绍对象”认识的。白野感觉耳根发烫，摸了摸口袋里的电影票——是最近热映的《白毛女》。
回到家推开木门，老式座钟的钟摆发出规律的滴答声。白野摘下军帽挂在衣架上，走向衣柜准备换件干净衬衫。柜门吱呀打开的瞬间，他的呼吸陡然停滞——原本挂着工作服的衣柜里，赫然躺着一件黑色皮大衣，两把手枪并排摆在下方抽屉，枪身泛着冷冽的银光，正是他曾在战斗中使用过的配枪。
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白野的手指抚过皮大衣的翻领，触感真实得可怕，内衬口袋里还露出半截泛黄的纸条。展开后，是熟悉的燕家密文：“暗影未绝，孤鹰长鸣。”字迹与父亲如出一辙。他握紧纸条，掌心的淡色印记突然发烫，衣柜镜面泛起涟漪，竟浮现出雾隐山道观的画面——那里本该在时空震荡中彻底坍塌。
“白野？你在家吗？”苏晴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白野猛地合上衣柜，将纸条塞进裤兜。镜中的画面消散前，他瞥见一道黑影闪过，那轮廓与刘大麻子的银质面具隐隐重合。
电影院里，银幕上喜儿的歌声婉转动听，白野却完全心不在焉。苏晴悄悄递来瓜子，他接过时指尖冰凉，惊得女孩关切询问。“没事，就是想起厂里还有些事。”他勉强挤出笑容，目光却死死盯着影院后排角落——那里坐着个戴宽檐帽的男人，帽檐下露出的脖颈处，隐约有黑影组织的符咒刺青。
散场后，白野借口送苏晴回家，却在巷口与那男人擦肩而过。擦肩的瞬间，他闻到一股熟悉的腐臭味——正是黑影秘术特有的气息。男人口袋里掉出枚铜纽扣，白野弯腰捡起时，看到内侧刻着半只展翅的黑鸦。
夜深人静，白野坐在书桌前，摊开从衣柜里发现的纸条。台灯的光晕下，那些密文竟开始扭曲重组，最终拼成一句话：“新月升起时，外滩钟楼见。”窗外，一轮弯月不知何时已挂在天边。他起身走向衣柜，鬼使神差地穿上那件黑色皮大衣，将两把手枪别在腰间。
推开门的刹那，秋风卷着落叶扑面而来。白野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外滩，七弦琴残片融入掌心的晶核突然发出微不可察的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