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的眼神，开始重新变得涣散。
他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杨凡知道，他快不行了。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杨凡看着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或者，还有什么没来得及说的？”
这句话，打开了刺客记忆深处某个被忽略的角落。
他那双快要失去神采的眼睛，突然又亮了一下。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
“还……还有一个……”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
“兵变……”
“什么？”杨凡凑近了些，没听清。
“七天……七天之后……”刺客的嘴里，开始涌出血沫，但他的眼神，却异常的明亮。
“太子……那些支持太子的大臣……他们等不及了……”
“他们要发动兵变，逼皇帝退位！”
这个消息，在杨凡的耳边，轰然炸响。
兵变。
七天之后。
他之前只是猜测，朝堂会因为他的到来，而引爆。
可他没想到，这个火药桶，根本就不用他来点。
它自己，已经定好了爆炸的时间。
而他，正一头撞向了那即将爆炸的中心点。
“你说什么？！”
杨凡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一把揪住刺客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但，已经晚了。
那个刺客，在说出最后几个字后，头一歪，眼中的最后一丝神采，也彻底熄灭了。
他死了。
苏清雪的秘法时限已到，心脉俱断。
杨凡松开手，任由那具尸体，软软地滑落在地。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他的心里，却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急了。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急了。
之前他虽然觉得朝局混乱，但总觉得，那是一个缓慢崩坏的过程，自己还有时间去周旋，去布局。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帮所谓的激进派，竟然这么等不及。
七天。
只有七天了。
一旦太子举兵谋反，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整个大齐国，都将瞬间陷入一场空前的内乱。
京城，会血流成河。
紧接着，就是各地藩王，趁机起兵，逐鹿中原。
到那个时候，受苦的，遭殃的，还是那些无辜的百姓。
胡人，也会趁虚而入。
整个天下，都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绞肉机。
那，将是一场浩劫。
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这场浩劫。
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马上，赶到京城。
赶在那帮疯子动手之前，把这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给按下去。
他顾不得许多了。
也顾不上去思考，自己一个小小的边军将领，到底能不能改变这一切。
他只知道，他必须去做。
“邓玉！”
杨凡猛地转身，对着身后的邓玉，发出了近乎咆哮的命令。
“传我将令！”
“所有人，放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轻装简行！”
“一个时辰，不，半个时辰之内，全军开拔！”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带着一丝嘶哑。
“目标，京城！”
“我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
场景切换。
五天之后。
京城，彰武门外。
三百匹战马，缓缓停下。
马上的每一个人，都显得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杨凡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城池，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京城，终于到了。
这五天，他们几乎是不眠不休，人歇马不歇，连夜赶路。
饿了，就在马背上啃几口干粮。
渴了，就喝几口水囊里冰冷的水。
所有的人和马，都到了极限。
但他们，终究是赶到了。
杨凡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时间。
五天过去了。
距离那个刺客所说的兵变之日，只剩下最后两天。
两天。
四十八个时辰。
他们必须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想办法，阻止那场即将到来的浩劫。
时间，紧迫到了极点。
杨凡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决然。
“进城。”
他一挥手，带着疲惫不堪的神箭营，朝着城门走去。
然而刚到城门口，他们就被一队盔甲鲜亮的京城卫戍拦了下来。
“站住，什么人！”
为首的校尉一脸傲慢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屑。
“奉旨入京，玉门关神箭营，杨凡。”杨凡淡淡地说道。
那校尉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看到他们那一身破旧的边军行头，和满身的风尘，眼里的鄙夷更重了。
“进城可以。”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所有人，下马，解除武装，接受检查。”
“什么？”邓玉一听就火了。
“解除武装？我们是奉旨入京的官军，不是犯人！”
那校尉冷笑一声。
“在京城脚下，天子门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这是规矩。”
“不交出武器和战马，就别想进这个门。”
眼看就要起冲突。
杨凡抬手，制止了邓玉。
他不想在这种地方，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他直接从怀里掏出那道明黄色的圣旨，高高举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他只念了八个字。
那个原本还一脸嚣张的校尉，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连滚带爬地从马上下来，带着手下的士兵，扑通一声，全都跪在了地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杨凡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可……可以，将军请，将军请。”
那校尉连头都不敢抬，忙不迭地让开了路。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解决了。
杨凡带着神箭营，顺利地进入了京城。
可当他骑着马，走在这座帝都宽阔的青石街道上时，入眼所见的一切，却让他触目惊心。
他想象中的京城，应该是繁华似锦，歌舞升平。
可眼前的景象，却完全是另一回事。
街道两旁，到处都是蜷缩在墙角的流民。
他们衣衫褴褛，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
偶尔有富贵人家的马车经过，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一拥而上，乞求给一点残羹剩饭，然后被车夫用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开。
店铺，大多关着门。
开着的几家，也是门可罗雀，一片萧条。
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种死气沉沉的，压抑的氛围之中。
天子脚下，首善之都，竟然是这般光景。
杨凡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这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