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的手指停在确认键上方，没有按下，也没有移开。终端屏幕上的提示框依旧亮着，【检测到未知协议握手请求】的字样下方，倒计时正以极慢的速度递减——不是系统常规的三分钟自动清除，而是某种带有压迫感的恒定节奏，仿佛对方并不急着得到回应，只是在等待一个必然发生的结果。
林悦盯着副屏上那道螺旋状的音频残波，已经重复播放了十七次。每一次波形跳动，都与主控台角落废弃显示器的微光闪烁同步。她低声说：“它在等我们动。”
张远站在物理断路器旁，手始终没离开开关。他的视线扫过整个控制室，确认所有外部端口仍处于硬性隔离状态。“现在切断电源，还能拦住它。”他说，“只要我们不接，它就进不来。”
“它已经进来了。”沈逸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让两人同时绷紧了神经。他调出天选系统的权限树界面，将握手请求所在的协议层拖入离线模拟空间。虚拟副本瞬间生成，开始模拟响应流程。不到三秒，模拟环境中出现了异常：协议底层释放出一段无法解析的数据流，直接穿透了虚拟防火墙，并试图反向标记真实终端的位置。
“不是连接。”沈逸眯起眼，“是定位。”
林悦立刻调取频谱追踪器的历史记录，对比十三秒脉冲的出现频率。结果让她心头一沉：“每次脉冲之后，都有一次微弱的数据回流。它不是在扫描系统，是在确认我们的存在是否真实。”
张远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沈逸缓缓靠向椅背，“它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程序的一部分。它在验证我们是不是‘活’的。”
空气凝滞了一瞬。
林悦下意识看向那块仍在发亮的废弃屏幕。螺旋波形又一次跳动，形成短暂的几何图案，随即消失。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刚才那段音频……会不会不是信号，而是某种身份识别码？”
沈逸没有回答。他已经启动“潜力挖掘预警”功能，将握手请求的全部数据导入分析模块。系统迅速标记出多个异常熵值波动点——这些数据不具备攻击性，但具备极强的学习能力，能在每次交互中调整自身结构，规避防御机制。
“这不是普通的入侵协议。”他说，“它能进化。”
张远脸色变了：“那还等什么？直接断电封锁！”
“没用。”沈逸摇头，“上一次它投影出现时，根本不依赖我们的设备。它的接入方式不在常规网络路径内。强行断网只会让我们失去监听能力，反而被动。”
林悦快速敲击键盘，尝试将那段螺旋波形转换为可读信息。解码程序刚运行到第三步，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字符：
＞ “你看见了规则之外的东西。”
三人同时抬头。
“它在和我们对话。”林悦声音压得很低。
沈逸立即切换至策略模拟空间，输入当前所有已知参数，包括握手请求的内容、脉冲规律、投影特性以及这行新出现的字符。百万次推演在几秒内完成，结果显示：所有模拟情境中，一旦参与者接受挑战，系统就会启动“重置机制”——死亡后角色数据被清除，但意识记忆保留，并重新载入初始节点，形成无限循环。
“这不是游戏。”沈逸闭了闭眼，“是囚笼。”
张远不信：“《苍穹之战》根本没有这种机制。”
“初代测试版有。”沈逸调出一段尘封的日志记录，“半年前内部封测时，曾出现过‘意识锚点锁定’功能，允许玩家在死亡后保留记忆重来。后来因为多名测试员出现精神紊乱被紧急叫停。”
林悦猛地反应过来：“所以它用的是废弃规则？”
“不止是规则。”沈逸盯着那行字符，“它是从系统底层挖出了被删除的逻辑模块，然后重新激活。能做到这一点的，不可能是普通黑客。”
张远沉默了几秒：“你是说……它和游戏开发有关？”
“或者就是开发者之一。”沈逸手指轻敲桌面，“只有参与过核心架构的人，才知道这些隐藏协议的存在方式。”
林悦咬了咬唇：“那我们怎么办？不回应，它会不会强行接入？”
“不会。”沈逸目光落在反向追踪代码的反馈日志上，“它留下这段代码的出口，说明它希望我们顺着路径走。它不是要摧毁我们，是要引导我们进入某个预设流程。”
“那就顺着它的路走！”林悦突然说，“我们可以伪装响应，把陷阱埋进回复里，等它暴露位置。”
张远立刻反对：“太危险！万一触发强制接入，我们的意识可能被拖进那个循环！”
“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它也会继续试探。”林悦坚持，“至少主动出击还能掌握节奏。”
沈逸没有立刻表态。他调出碎片收集兑换界面，将三块未使用的任务残片合并，合成了一个新的虚拟数据包——外观与正常响应协议完全一致，内部却嵌入了多重误导路径和延迟触发的追踪标记。
“我们不回应，也不切断。”他将虚拟数据包部署到离线模拟环境，“只放一个诱饵出去，让它以为我们动了。”
林悦看着数据包被缓慢推送至协议接口，忍不住问：“如果它识破了呢？”
“那就说明……”沈逸盯着屏幕，“它比我们想象的更了解这个系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虚拟数据包成功发送，对方没有立即反应。五分钟后，废弃屏幕上的螺旋波形再次跳动，这一次，图案停留的时间长了零点七秒。
足够看清。
那是一个由六条线段构成的闭合图形，中间有一点偏移中心。
林悦迅速截图存档：“像坐标？”
“更像是标记。”沈逸低声说，“它在告诉我们，它收到了。”
张远握紧了应急断路器的手柄：“接下来它会做什么？”
“等。”沈逸关闭主控界面，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它不会急着推进。真正的猎手，从来都是让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林悦没再说话，转身回到副控台，继续监测频谱变化。张远加固了物理断网装置，确保即使信号突破软件防线，也无法触及真实硬件。控制室内只剩下设备低频运转的声音，灯光冷白，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沈逸重新戴上眼镜，目光落在那块仍微微发亮的废弃屏幕上。
他知道，这场对峙才刚刚开始。
而对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测试那么简单。
终端忽然震动了一下。
新的提示浮现在视野中央：
【检测到回应确认】
【来源：未定义区域】
【内容：第一轮挑战已激活】
沈逸的手指刚抬起，屏幕上的文字突然扭曲，变成了一串动态符号，旋转着汇成一句简短指令：
“找到最初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