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楼下,微凉的夜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路灯将几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顾长卿一行六人站在光影交错的楼下,仰头望着那扇紧闭的窗户,气氛显得有些沉闷。窗内灯光柔和,却仿佛隔着一个无法逾越的世界。方才那扇门决绝地关上,将他们所有的挑衅与质问都隔绝在外,那份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激烈的反击都更让他们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师兄,那家伙……就这么不理我们了?”苏倾城秀眉紧蹙,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不甘。她出身优渥,执掌倾城集团,向来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何曾受过如此彻底的轻慢。
秦若雪抱臂站在一旁,眼神凝重地注视着那扇窗,低声道:“此人深不可测。我甚至无法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灵力波动,就像一个……普通人。但普通人绝不可能有那样的眼神和气场。”
柳媚烟心有余悸地补充道:“何止是眼神,他出手之时,我们连反应都来不及。那感觉……就像是面对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所有的攻击都显得那么可笑。”
新来的二师姐林婉儿和四师兄李慕白并未亲身体验过那份狼狈,但从师弟师妹们凝重的神色中,也能感受到那个“无尘道人”带来的巨大压迫感。
李慕白性子最为张扬,他撇了撇嘴,很是不服气地说道:“有那么夸张吗?我看他就是仗着有些诡异手段,搞偷袭罢了。我们六人联手,布下阵法,未必不能与他一战。更何况,他身边那个女人虽然美得不像话,但看上去也就是个花瓶,能有什么威胁?”
“四师兄,不可轻敌!”顾长卿沉声打断了他,目光深邃如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一巴掌的分量。那不是偷袭,而是绝对实力下的碾压,是一种连反抗念头都难以生出的绝对压制。他作为天之骄子,金丹初期的修为在如今的地球堪称凤毛麟角,却在那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这份打击,让他一个月来都耿耿于怀。
“长卿说的对,”林婉儿作为二师姐,行事更为稳重,“我们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贸然动手并非明智之举。而且,师父他老人家那边……”
提到师父,顾长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造型古朴、刻有繁复符文的特制手机。这并非凡俗之物,而是师门炼制的法器,能够跨越空间进行传讯。
他走到一旁稍微安静的角落,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嘟……”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每一次声响都让他的心沉下几分。就在他以为这次又要像上次一样无人接听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长卿徒儿啊……”一个略带慵懒,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惺忪。
“师父!”顾长卿精神一振,连忙恭敬地喊道,“您老人家总算接电话了,徒儿有要事禀报!”
“哦?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电话那头的玄清道人打了个哈欠,声音慢悠悠地传来,“为师上次跟你通话,说到一半这传讯法器就没灵力了,充能了这么久才恢复。怎么了,为师让你下山去办的事,你的那七个未婚妻,都搞定了?”
玄清道人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还有你那几位师姐,婉儿、媚烟她们也都跟你在一起吧?你小子,可别连自己的师姐们都打主意啊,那为师可不答应。”
顾长卿的脸颊微微一抽,连忙澄清道:“师父,您误会了!徒儿并非为此事联系您。徒儿是想说,这个星球……似乎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这里好像还有其他修士,而且修为……可能远在徒儿之上!”
他将之前的遭遇简略地描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自己和三位师姐是如何被人一掌拍飞,毫无反抗之力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
然而,听筒那头却传来玄清道人毫不在意的轻笑声:“呵呵,长卿啊,你还是太年轻。被人打败了,就觉得对方修为远超于你?”
“师父,徒儿所言句句属实,那人……”
“行了。”玄清道人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你金丹初期的修为,放在如今这末法时代的地球,已是当之无愧的陆地神仙,是无敌的存在!怎么可能有人比你修为还高?至于你说的上次被人拍进人工湖,那定是对方使用了什么阴险的偷袭手段,打了你们一个措手不及罢了。真正的生死相搏,胜负尚未可知。”
顾长卿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却被师父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为师最近正在闭关,隐隐触摸到了突破的契机,此乃大事,不容分心。没空陪你去跟那些跳梁小丑打架。”玄清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完成为师交代的任务,征服你的七位未婚妻!她们背后代表的势力,对我们师门将来的发展至关重要。别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浪费时间,明白了吗?”
“可是,师父……”
“没什么可是的!记住,你是最强的!拿出你的自信来!”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顾长卿握着传讯法器,怔怔地站在原地,师父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你是无敌的”、“只是偷袭”、“拿出你的自信”……这些话,非但没有让他感到安慰,反而让他的内心更加沉重。
师父,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转身走回众人身边,李慕白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师兄?师尊他老人家怎么说?是不是同意出山,帮我们把场子找回来?”
顾长卿缓缓摇头,将手机收起,沉声道:“师父正在闭关,冲击更高境界,不便外出。”
“什么?”李慕白一脸失望,“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可能!”苏倾城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今日之辱,我苏倾城记下了。他不是厉害吗?我就不信,在这座城市里,还有我倾城集团办不到的事!”
顾长卿看着他们或激愤、或不甘的神情,心中却是一片冷静。他知道,依靠师父是指望不上了,而仅凭他们几人,再去挑衅那个“无尘道人”,无异于以卵击石。
“此事,需从长计议。”他最终做出了决定,语气沉稳而坚定,“我们对他的实力和来历一无所知,硬碰硬绝非上策。先回去,调查清楚他的底细再说。”
他的理智压过了冲动。作为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宗门传人,他不能像李慕白那样意气用事。那个男人给他带来的压迫感是真实不虚的,看不透,才最可怕。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他选择了暂时退让。
众人虽然心有不甘,但顾长卿的话向来很有分量,见他如此决定,也只好点头同意。六道身影带着复杂的心绪,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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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内,客厅的灯光明亮。
他们的那通电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了灵儿的耳中。当听到玄清道人那番“无敌”、“偷袭”的论调,以及“七个老婆”的说辞时,她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清脆悦耳,如风铃摇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戏谑。
“主人,您听到了吗?七个老婆……还无敌呢……真是笑死我了。”灵儿侧过头,美眸中波光流转,看着剑无尘,调侃道,“真是一群井底之蛙,竟然把金丹期当成无敌的存在。他们的师父,恐怕眼界也高不到哪里去。”
剑无尘坐在沙发上,神色淡漠如初,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他缓缓抬眼,看向灵儿,声音平淡无波:“不要多管闲事。”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若他们再来挑衅,打回去便是。我看他们心性不坏,只是常年身处高位,心高气傲,未曾见识过真正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知道了,主人。”灵儿臻首轻点,应了下来。她明白主人的意思,小惩大诫可以,但不必伤及性命。
她随即又有些好奇地问道:“主人,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不是说这里的修行文明已经断绝了吗?怎么会冒出这么多修士?”
“是我初来时,只看了表面。”剑无尘淡淡地解释道,“方才因他们师父之事,神念略微深入探查了一下,才发现此地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在一些人迹罕至的秘境深处,或是名山大川的地脉节点,还蛰伏着一些化神期的老怪物,甚至有几道气息,已经达到了大乘期的门槛,正在闭死关,寻求飞升之机。”
灵儿闻言,心念微动。她的道念瞬间扩散开来,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星球,乃至整个太阳系,整个银河系……最终笼罩了她所能感知的整个宇宙。在她的感知中,无数星辰的生灭,无数文明的兴衰,都如掌上观纹般清晰。
片刻之后,她收回道念,对剑无尘说道:“确实如主人所说。这个星球的深处,的确隐藏着一些沉睡的强者。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在您面前,皆为蝼蚁。”
剑无尘没有回应这句话。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神念,没有再次深入查探,也没有动用那可以洞悉万物本源的“洞悉之眼”。
若是一眼便看穿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秘密与因果,那接下来的旅途便会失去所有的未知与趣味。他如今的心境,更倾向于顺其自然,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经历,去感受。
他看着身旁的灵儿,她身上那股因李慕白言语不逊而起的隐晦杀意,虽然已经被压制下去,但并未完全消散。
“还有你,灵儿。”剑无尘的语气依旧平淡,“不要轻易动怒,更不要动辄流露杀机。”
灵儿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睑,轻声说道:“主人,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您有丝毫的不敬,无论是言语上的侮辱,还是行为上的挑衅。”她的声音很轻,但其中的坚决却不容置疑。这是她作为“剑”的本能,护主,是她存在的意义之一。
剑无尘看着她执拗的模样,那万古不变的淡漠眼神中,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到无法捕捉。他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却并未发出声音。
“不过是口舌之争罢了。”他缓缓说道,“与他们计较,反而落了下乘。”
灵儿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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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距离城市千里之外的泰山之巅。
这里是五岳之首,自古便是帝王封禅之地,充满了神圣与神秘的气息。此刻,夜幕笼罩,星辰漫天,整座山脉在月光下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
突然,一股磅礴浩瀚的气息从泰山主峰玉皇顶的地底深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
“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自地心传来,整座泰山都为之剧烈震颤。山石滚落,林木摇曳,无数飞鸟走兽惊恐地四散奔逃。
紧接着,一道璀璨夺目的金光冲天而起,撕裂了浓重的夜幕,将方圆百里的天空都映照得亮如白昼!
金光之中,一道苍老而威严的身影缓缓升空。他身穿古老的玄色道袍,须发皆白,面容却如中年人般棱角分明,一双眼眸开阖之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中幻灭。他周身环绕着澎湃的元婴期威压,引得空间都阵阵扭曲。
老者悬浮于高空,俯瞰着脚下灯火辉煌的现代城市,以及那些蜿蜒如龙的车流,眼中充满了无尽的茫然与震撼。
“五千年了……整整五千年了……”他的声音沙哑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无尽的时空,“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这里,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的神念如潮水般汹涌而出,瞬间覆盖了方圆数千里的地域,仔细地探查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
片刻之后,他收回神念,脸上的茫然变成了深深的困惑与失望。
“宗门呢?我道玄宗的万载基业,何在?”
“修士呢?为何天地间灵气如此稀薄,修行之人寥寥无几,最强者……竟也只是几个金丹期的小娃娃?”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悲凉与不解。
这位沉睡了五千年的元婴老怪,苏醒在了这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新世界。他站在云端,望着眼前的万家灯火,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孤独与迷惘。
“我的时代……真的已经过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