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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殿内,星芒退尽后的玉案上,真佛之泪仍在流转七彩光华,将元彬的身影投在鎏金穹顶,恍若远古神只垂眸俯瞰人间。

他指尖轻轻拂过那滴泪,神识刚一触及,便觉有股清冽之气钻入识海——这哪是什么佛门圣物?

分明是一方被封禁的小千世界,以“梦幻泡影”之法凝作泪滴模样。

“好手段。”元彬低笑一声,神识如游龙般钻入真佛之泪。

刹那间,天地倒转,他的意识落在一片灰白的旷野上。

这里没有风,没有声,连时间都像被抽干的沙漏,所有景物都凝固在某个灾难降临的瞬间:断裂的石梁悬在半空,半座坍塌的佛塔倾斜着,塔身上的金漆剥落处,竟露出底下刻着的“多宝星宫”残字;更远处,焦黑的土地上躺着辆奇形怪状的金属残骸,车轮半埋在土里,方向盘上的纹路还清晰可见——那是现代汽车的款式。

元彬脚步一顿。

他曾是水德星君,见过上古星辰车辇、海外仙舟,却从未见过这种以橡胶裹铁、靠燃油驱动的凡物。

更诡异的是,这残骸的锈蚀程度与周围的断壁残垣完全不符:石梁上的青苔已经石化,佛塔的砖缝里结着千年冰碴,可那轮胎的橡胶竟还保留着弹性,方向盘上的皮质纹路甚至能看出被手指反复摩挲的痕迹。

“这是……我前世的世界?”元彬喉结滚动。

他本是现代大学生元彬,被水德星君夺舍后才踏入修仙路。

此刻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金属残骸,忽然想起自己大二时在修车厂勤工俭学的日子——那时他总蹲在地上换轮胎,手套上沾的机油洗都洗不掉。

神识凝聚成实质的手掌,他蹲下身,指尖刚触到轮胎边缘,灰白世界便泛起涟漪。

泥土簌簌滑落,整辆汽车的轮廓渐渐清晰:车头撞在半截汉白玉栏杆上,挡风玻璃碎成蛛网,副驾驶座上还挂着个褪色的晴天娃娃,红绳穗子上的金漆都掉光了。

元彬的呼吸骤然急促。

那个晴天娃娃是他亲手编的,大二生日时送给前女友王欣然的。

后来两人分手,他在出租屋里翻到这个被丢进垃圾桶的娃娃,蹲在地上捡了半宿,最后还是扔进了楼下的垃圾车。

“不可能……”他踉跄着后退,却撞在那截刻着“多宝星宫”的塔身上。

石砖冰冷刺骨,比修仙界的玄冰更甚。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千世界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是“真实存在过的记忆”,被某种大神通者以“梦幻泡影”之法封存——而他,既是旁观者,又是局中人。

“水德残魂的记忆……”元彬攥紧拳头,掌心渗出冷汗。

水德星君曾掌管天河,遍历三千世界,难道这小千世界,是那位上古星君在某个凡俗界面留下的足迹?

又或者……是他自己,元彬,作为凡人时的记忆,被夺舍后封存在了这里?

正恍惚间,他袖中净瓶轻震。

那是他用九万年雪山顶上的无根水培育的不死仙露,瓶身刻着的“水德”二字泛着幽光。

元彬心念一动,净瓶自动悬起,瓶口朝下,一滴清冽的甘露坠落,正落在那辆汽车的残骸上。

灰白世界轰然碎裂。

甘露触及金属的瞬间,焦黑的土地开始蠕动,裂缝里冒出嫩绿的草芽;倾斜的石梁“轰”地砸回地面,却在触地的刹那生长出青藤,将断口处的碎石重新粘合;那座刻着“多宝星宫”的佛塔突然拔地而起,塔身上的金漆重新流转,每层飞檐下的铜铃开始叮咚作响;最神奇的是那辆汽车,破碎的挡风玻璃自动愈合,轮胎重新鼓胀,晴天娃娃的红绳穗子竟泛起了新的光泽。

元彬望着这一幕,眼底翻涌着震撼。

他曾见过枯木逢春、白骨生肉,却从未见过一个被时间凝固的世界,在一滴仙露下重获生机。

当最后一丝灰白褪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

那哪是旷野?

分明是一片被仙雾笼罩的星洲!

远处群峰如莲瓣绽放,中央一座青铜巨殿巍然矗立,殿门上方“多宝星宫”四个古字正泛着星辉;山脚下,无数修士跪伏在地,手中捧着各种法宝,仰头望向殿门方向,连衣袂被山风吹起的弧度都鲜活如初。

“这才是小千世界的本相。”元彬喃喃道。

他能感觉到,水德残魂的记忆正在与这星洲产生共鸣,胸腔里的本命星图开始发烫,那是传承觉醒的征兆。

他一步步走向青铜巨殿。

殿门半开,门内的景象让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供桌前跪着个人。

那人背对着门,身上的道袍早已朽烂成灰,露出底下干枯如树皮的皮肤;脊椎佝偻着,仿佛被千万斤重担压了千年;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双手,十指深深插入供桌的木缝里,指甲碎裂处凝结着暗红的血痂,却在仙露的滋养下,正渗出极淡的新血。

元彬冲上前,指尖颤抖着搭在那人后颈。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如遭雷击——这是水德星君的气息,却又混杂着一丝他再熟悉不过的,属于凡人元彬的生气。

“你……你是谁?”元彬声音发哑。

他翻转那人的手腕,发现内侧有一道极浅的疤痕,形状像朵六瓣冰花——那是他十六岁时为救落水小孩,被碎玻璃划的,后来水德星君夺舍时,这道疤跟着他的魂魄一起留了下来。

跪着的人似乎有所感应。

他的手指在木缝里微微动了动,后颈的皮肤泛起极淡的红晕;低垂的头颅缓缓抬起,眼窝深处有两点幽光闪烁,像是将熄未熄的烛火。

元彬喉结滚动,正要开口,忽然感觉心口一热。

他低头望去,只见胸前的衣襟下,一道淡金色的光纹若隐若现——那是他与某个重要之人签订的灵魂契约,自从踏入修仙界后便再未显现过。

“是你?”元彬下意识抚上心口。

跪着的人突然剧烈颤抖,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像是要喊出某个名字,却被千年的沉默哽在喉咙里。

观星殿内,真佛之泪的光华猛地一暗。

元彬的神识被强行拽回本体,他踉跄两步扶住玉案,掌心全是冷汗。

殿外的星幕仍在翻涌,可他的目光却落在自己手腕的冰花疤痕上——那里,正有一滴极淡的血珠,顺着皮肤缓缓滑落。

“三日后的交易……”元彬望着真佛之泪,声音轻得像是叹息,“看来要引出的,不止是那些老怪物。”

他伸手按住心口,能清晰感觉到,那道灵魂契约的光纹正在发烫,像是在回应小千世界里那个跪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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