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钱管事后，静室内只剩下叶真和赵雪儿。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淡，黑木城华灯初上，勾勒出鳞次栉比的建筑轮廓，但在修士眼中，这凡俗的光亮远不如夜空中灵气波动来得清晰。
“门主，多宝阁的提议……”赵雪儿欲言又止，清丽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她自然明白多宝阁抛出的橄榄枝分量有多重，但也隐隐觉得，这背后牵扯的东西，恐怕不是灵隐门这样的小舢板能够轻易承受的。
叶真负手立于窗前，目光并未聚焦于窗外的繁华，而是仿佛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到了更深处的暗流涌动。
多宝阁，夜灵溪。
这两个名字在他脑海中盘旋。那位刁蛮却又透着神秘的黄裙少女，上次在秘境出口的出手相助，以及那块重新塞回他手中的黄金贵宾令牌，都表明对方并非真的有意羞辱自己，反而对自己，或者说对自己的制符术，抱有极大的兴趣。
王家的封锁如同扼住咽喉的手，虽然靠着之前的存货和常平安的努力还能勉强支撑，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符纸、灵墨，这些都是消耗品，没有稳定的来源，灵隐阁这棵刚发芽的小树，随时可能枯萎。
多宝阁的出现，恰似久旱甘霖。
只是，这甘霖是否带着毒，尚未可知。
“雪儿，你觉得，我们现在最大的困境是什么？”叶真忽然开口问道，声音平静无波。
赵雪儿愣了一下，随即认真思索起来：“是……是王家的打压，特别是原材料的封锁。没有符纸灵墨，我们的符箓就成了无源之水。”
“没错。”叶真点了点头，“王家想用商业手段困死我们。多宝阁，是目前看来，唯一有能力，也有意愿打破这种封锁的势力。”
“可是……”赵雪儿还是有些犹豫，“与他们深度合作，会不会……”
“会不会受制于人，成为他们的棋子？”叶真接过了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雪儿，修仙界，本就是一张巨大的棋盘。弱者，要么成为棋子，要么被直接扫出棋盘。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奢望独善其身，而是努力成为一颗有价值的、甚至能够影响棋局走向的棋子。”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赵雪儿身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至少，我们得先活下去，不是吗？”
赵雪儿看着叶真平静却深邃的眼眸，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信任所取代。是啊，门主总是有办法的。从一无所有到建立灵隐门，再到如今在黑木城站稳脚跟，哪一步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我明白了，门主。”赵雪儿用力点了点头。
“去吧，”叶真挥了挥手，“你姐姐都筑基了，你也要加把劲啊！”
“是，门主。”赵雪儿领命而去。
静室内再次只剩下叶真一人。他走到桌案前，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多宝阁顶层的静心阁，那是黑木城多宝阁招待最尊贵客人的地方之一，据说都是金丹修士有资格进入。李掌柜约在那里见面，倒是给足了面子。
不过，叶真更在意的，是这次会面本身。他需要从多宝阁那里得到什么，又能付出什么？这需要好好盘算一番。
……
次日，酉时将至。
黑木城的街道上人流如织，修士与凡人混杂，构成这座修仙城市独特的风景线。
一道不起眼的身影，穿着普通的灰色布袍，面容也做了些许调整，显得平平无奇，混在人群中，朝着多宝阁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去。正是经过简单易容的叶真。
他早已将【敛息术】运转到极致，周身气息收敛得如同顽石，神念也小心翼翼地散开，避开那些可能来自王家的窥探。虽然他不认为王家有能力在多宝阁门口布置什么天罗地网，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顺利进入多宝阁，报上约定好的信息，立刻有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修士恭敬地将他引向内部，乘坐专门的灵梯，直达顶层。
顶层的空气似乎都比下面清新几分，灵气也更加浓郁。走廊铺着某种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灵木地板，墙壁上挂着意境悠远的画卷，偶有禁制灵光一闪而逝，显示着此地的守卫森严。
管事将叶真引到一间雅致的会客室门前，轻轻敲了敲门：“贵客到了。”
“请进。”里面传来一道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
叶真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
这声音……不是李掌柜！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仿佛某种奇特花卉的馨香扑面而来。会客室内布置得极为雅致，并非金碧辉煌的俗气，而是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上好的灵玉茶具，氤氲着灵气的香炉，墙角的灵植生机勃勃。
而在主位之上，斜倚着软榻的，并非他预想中那位精明干练的李掌柜，而是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
少女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几缕调皮的发丝垂在白皙的脸颊旁。明亮的眼眸仿佛会说话，此刻正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上下打量着走进来的叶真。那张娇俏的脸蛋，不是夜灵溪又是谁？
“叶门主，别来无恙？”夜灵溪慵懒地抬了抬手，示意叶真坐下，语气熟稔得仿佛老友重逢，“啧啧，敛息术倒是越发精进了，若不是我提前知道是你，还真容易被你这副尊容给骗过去。”
叶真心中微微一凛。对方一口道破他的身份，还点出他用了敛息术，这份眼力，绝非寻常筑基修士可比。看来，这位多宝阁少主的实力，恐怕比自己击杀的王野不知要强多少。
他在夜灵溪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平静：“夜姑娘说笑了。不知李掌柜何在？”
“他啊，临时有点急事处理。”夜灵溪随口说道，端起桌上的灵茶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却又带着一丝少女的娇憨，“再说了，跟你谈合作，我亲自来，不是更显诚意？”
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叶真：“叶真，明人不说暗话。你灵隐阁的处境，我很清楚。王家那点小动作，在我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我多宝阁看好你，更准确地说，是看好你的制符天赋。”
“只要你点头，王家的封锁，顷刻间便可瓦解。符纸、灵墨、丹药、法器……灵隐门发展所需的一切资源，多宝阁都可以优先供应，价格嘛，好说。”夜灵溪伸出一根纤纤玉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甚至，我们可以放出话去，保你灵隐门平安。黑木城这一亩三分地，还没多少人敢不给我多宝阁面子。”
条件不可谓不优厚，几乎是把叶真目前最需要的东西，都摆在了明面上。
叶真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储物袋。他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多宝阁付出这么多，所求的，绝不仅仅是几张符箓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