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神永身上。
“所以……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山田洋介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一天前,他们在这里宣誓。
那一刻,他们相信一切都会改变。
但现在,太阳照常升起。
霸凌照常发生。
老师照常无视。
现实的冰冷重新浸透皮肤,热情的余温正在消退。
“我以为……”城木美香小声说,“我以为会有什么改变。”
神永新二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理解这种失望。
人们尝到了一点甜头,就会想要全部。
如果得不到,失望会比从未希望过更致命。
绝望不是从未拥有希望开始的。
而是从希望破灭的那一刻。
他必须让他们看到进展,真实的、可触摸的、能改变生活的进展。
但同时,他不能让他们的热情变成盲目的狂热。
不能让他们以为改变是一蹴而就的。
不能让他们重复六十年代那一代人的错误:
用浪漫主义代替现实主义。
用口号代替建设。
用热情代替策略。
那样的结果,只有浅间山庄式的悲剧。
“改变不会自己发生。”
他终于开口:
“改变需要建设。”
他站起身,走到黑板前。
粉笔在他手中划过,留下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建设】
“比破坏难一百倍。”
“破坏很简单。”新二继续说,“砸碎一扇窗户,只需要一块石头,但重建它,需要玻璃、框架、工具、技术,还有时间。”
“推翻一个霸凌者,用不了几天。”
“但建立一个没有霸凌的学校?”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所有人:
“需要三个月,三年,甚至三十年。”
山田举手,像在课堂上一样:“可是……我们只是学生,我们能做什么?”
“这就是今天要讨论的。”
神永新二在黑板上写下三个词:
【情报】【理论】【物质】
他放下粉笔,转过身:
“我们要建设的,不是一个‘互助小组’。”
“不是一个‘受害者联盟’。”
“而是一个系统。”
“一个能够持续运转、自我完善、越来越强大的系统。”
他指着第一个词:
“首先我们需要知道敌人在哪里,他们在做什么,他们的弱点是什么。”
指着第二个词:
“其次是我们需要明白为什么要战斗,战斗的目标是什么,如何避免走偏。”
指着第三个词:
“最后我们需要钱,需要资源,需要能够让我们不用为生存发愁的基础。”
“没有这三样,所谓的‘社团’不过是互相取暖的受害者聚会。”
“喊喊口号,发泄发泄情绪,然后各回各家,该怎样还怎样。”
“有了这三样,我们才能真正成为改变现实的力量。”
中村达也举手:“具体要怎么做?”
“很好。”
神永新二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问题。
他从讲台下拿出一卷白纸,展开,用磁铁固定在黑板上。
那是都立西高中的平面图。
每一个教室,每一条走廊,每一个厕所,每一个楼梯间。
甚至连摄像头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用红笔在地图上圈出几个区域:
“这些是霸凌的高发地点。”
第一个圈:东侧男厕所。
“厕所,为什么?”
他看向山田。
山田想了想:“因为……隐蔽?”
“正确。”新二点头,“厕所是学校里少数几个老师不会‘随便进入’的地方。”
他在厕所旁边写下:隐蔽性高,目击者少,受害者孤立
第二个圈:楼梯间。
“楼梯间,为什么?”
“摄像头死角。”美香回答。
“准确地说……”新二在地图上标出几个点,“学校的监控系统是1998年装的,一共二十三个摄像头。”
“但有八个已经坏了,没钱修。”
“剩下十五个,覆盖率只有60%。”
他指着其中几个,“这几个摄像头的角度有问题,拍不到楼梯转角。”
“施暴者很清楚这些盲点。”
他写下:监控盲区,逃脱容易,追责困难
第三个圈:天台。
“天台。午休时间,老师在办公室,学生分散在操场、教室、食堂。”
“天台上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即使有人听到呼救声……”他问,“大家会怎么做?”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假装没听见。
快步走开。
“不要多管闲事”,这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生存法则。
新二写下:隔绝性强,求救无效,心理压力最大
第四个圈:操场角落。
“操场?”有人疑惑,“那里人很多啊。”
“正因为人多。”新二说,“旁观者效应,人越多,每个人的责任感越分散。”
“‘反正有别人会管吧’,于是所有人都不管。”
“而且在操场上,霸凌往往伪装成‘玩笑’、‘打闹’、‘游戏’。”
“谁能证明那不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他写下:公开性强,但责任分散,伪装容易
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了十七个红圈。
“这些地方,都需要有人监视。”
“但不是让你们站在那里‘站岗’,那样太明显,会打草惊蛇。”
“而是……融入。”
他开始分配:
“山田洋介。”
山田立刻站起来。
“你负责一年级东侧男厕所和对应的楼梯间。”
他认真地点头:“明白。”
“城木美香。”
“你负责女生更衣室和保健室附近。”
美香也点头。
“中村达也。”
“图书馆和天台。”
“你喜欢安静的地方,那里适合你。”
中村也点头,但他举手:“如果在天台呢?”
“‘喜欢一个人思考人生的文艺青年’。”新二笑了笑,“带本诗集,没人会怀疑。”
一个接一个,每个人都有明确的“责任区”。
“看到霸凌,不要冲动。”
神永新二特别强调,他的语气变得严肃:
“第一时间要做的是什么?”
“拍照!”有人回答。
“录音!”
“记录时间、地点、人物!”
“正确。”
“如果情况紧急呢?”山田问,“比如有人要跳楼,或者被打得很惨……”
“立刻在群里发消息。”
“发送你的位置,附近的人会在三分钟内赶到。”
“三分钟?”有人质疑,“来得及吗?”
“来得及。”
新二展开学校地图,用圆规画了几个圈:
“我已经计算过,根据你们的分布,任何地点都在至少两个人的‘三分钟步行圈’内。”
“而且……”他指着几个特殊位置,“这几个地方,我安排了‘快速反应小组’。”
“他们的责任区虽然小,但都在关键节点上。”
“但记住我们不是暴力团。”
黑板上,神永新二用粉笔写下一个名字:
【藤井拓真】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
教室里的气氛变了。
有人紧张地咽口水。
有人握紧了拳头。
藤井拓真的名字,对他们来说意味着恐惧。
意味着躲不掉的勒索,躲不过的拳头,还有那种被当作虫子一样碾压的屈辱。
“为什么是他?”中村问。
“因为他是支点。”
“一个霸凌网络,就像一个企业。”
“有老板,有中层管理,有基层员工。”
“打掉老板,整个结构就会崩溃。”
“但……”田中犹豫,“他很强……而且他爸爸是建筑公司的社长,认识很多……”
“黑道?”新二替他说完,“我知道。”
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一组数据。
教室里一片寂静。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田中震惊。
“企业财务信息不是秘密。”新二平静地说,“帝国数据库、东京商工,都可以查到。”
“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去哪里查,或者懒得查。”
他转过身:
“藤井社长表面风光,实际上在破产边缘。”
“泡沫经济破裂后,建筑业一落千丈,订单减少了60%。”
“但债务没有减少,地价暴跌,抵押贷款变成了不良债权,银行开始催债。”
“藤井社长现在每天都在拆东墙补西墙。”
“所以……”美香恍然大悟,“所以藤井拓真才需要‘勒索’来维持面子?”
“正确。”
新二点头:
“他的零花钱大幅缩水,名牌衣服买不起了,补习班也快停了。”
“但他不能让别人知道。”
“不能让同学知道‘有钱人的儿子’其实快破产了。”
“不能让父亲知道他‘不争气’。”
“不能让橄榄球队的人知道他‘外强中干’。”
“所以他必须霸凌,必须勒索,必须展示‘强者’的姿态。”
“这是他最后的遮羞布。”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扯掉这块遮羞布。”
他在黑板上写下:
藤井拓真的三大支柱
1. 经济后盾(父亲的公司)
2. 暴力后盾(父亲的黑道关系)
3. 心理优势(恐惧的氛围)
“只要这三根支柱还在,他就是‘不可撼动’的。”
“但如果……”
他用粉笔在三根支柱上分别画了一个叉:
“三根支柱都断了呢?”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甚至有点可怜的高三学生。”
“一个成绩不好、家里快破产、未来渺茫的失败者。”
中村达也突然问:“我们要……毁了他?”
神永新二转过身,认真地看着他:
“不。”
“我们要毁掉的是‘藤井拓真’这个符号。”
“是他代表的那种恃强凌弱的秩序。”
“是让霸凌成为可能的系统。”
教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在思考。
“那……”美香小声问,“我们要怎么办?”
“两步走。”
新二举起两根手指:
“第一步:拔除藤井拓真,瓦解霸凌网络,让校园恢复基本的安全。”
“这是治标。”
“第二步:改变产生霸凌的土壤,建立新的、平等的、互助的秩序。”
“这是治本。”
“今天,我们先讨论第一步。”
接下来的一周,晨光社进入了“情报收集阶段”。
神永新二的手机不断收到消息:
【山田洋介】08:34
东侧厕所,藤井的人在勒索一年级新生。
金额:5000日元
已拍照。
[图片:一个高大的学生堵着一个瘦小的学生]
【城木美香】10:12
女生更衣室门口,有人在偷拍。
已报告给体育老师,但被告知“没有证据”。
已获取录像(从走廊摄像头调取)。
【中村达也】12:45
天台,藤井本人出现。
同行者:核心成员
内容:在分钱。
已录音(3分47秒)。
藤井:“这个月总共80万,我拿30万,你们每人10万,剩下的30万分给下面的人。”
时间、地点、人物、行为、证据。
一条一条,像病历一样详细。
他像外科医生研究病历一样,整理这些数据。
新二盯着这张表格。
藤井每个月拿30万。
五个管理层每人10万,总共50万。
四十个执行层平均每人6667日元,总共26.68万。
也就是说:
藤井一个人拿走了总收入的28%。
五个管理层拿走了47%。
四十个执行层只拿到了25%。
“分配不公。”
新二在笔记本上写下这四个字。
这是第一个裂痕。
他继续翻看情报:
【田中】14:23
执行层成员
原话:“每个月累死累活,才拿一万多,还要冒被抓的风险。”
“藤井那家伙坐着收钱,凭什么?”
第二个裂痕。
【佐藤】16:55
管理层成员 在便利店兼职。
时薪:850日元。
疑问:既然霸凌能拿10万,为什么还要打工?
这些“施暴者”,本质上也是受害者。
他们需要钱,需要归属感,或者被威胁。
没有人是天生的恶人。
只是环境把他们逼成了恶人。
神永新二在笔记本上写下:
瓦解藤井团伙的三个关键
1. 暴露分配不公,激化内部矛盾
2. 提供‘退出’的安全通道
3. 切断藤井的‘后台’,打破恐惧
周三下午,晨光社例会。
神永新二站在黑板前,用粉笔写下马克思的名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理论很重要,组织也很重要。”
他转过身:
“但如果我们连肚子都填不饱,什么理论都是空话。”
“什么组织都是虚的。”
“饥饿的人无法思考。”
“所以,”新二继续说:
“我们需要建立经济支持系统。”
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结构图。
“等等——”
田中举手,眼睛瞪得很大:
“500万日元?!这……这从哪来?”
所有人都看向新二。
500万日元,对于高中生来说是天文数字。
即使是富裕家庭,也不可能随便拿出这么多现金。
神永新二推了推眼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匿名捐赠者。”
“谁?”
“我说了,匿名。”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无法质疑。
“他只有一个要求,这笔钱必须用在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身上,每一分钱都要有记录。”
“每一笔支出都要公开透明。”
“如果发现贪污、挪用、浪费……”
“基金会立刻终止,我会亲手把那个人送进监狱。”
美香盯着新二看了很久,然后突然说:
“是你自己吧?”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间。
神永新二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重要的不是钱从哪来,而是钱用在哪里。”
“如果你们一定要追究捐赠者的身份——”
“那就把这笔钱当作是‘所有未来的你们’的预支。”
等你们毕业了,工作了,有能力了,就回馈给基金,让它帮助下一批需要帮助的人。”
“这不是施舍,而是预付的信任。”
是对你们未来的投资。”
“我相信你们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教室里安静了很久。
然后,桐生一斗第一个站起来。
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生,2年级,家里欠了高利贷,每天被追债。
“我申请!”
“我家还欠着……现在应该是100万了……利息每天都在涨…………”
他说不下去了。
神永新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他:
“批准。这里是50万日元。”
桐生愣住:“什……什么?”
“你的申请,批准了。”新二说,“50万日元,先还一部分债,减轻利息负担。剩下的50万,我会用其他方式解决。”
“我……我怎么还……”他接过信封,手在抖。
那个信封很轻,但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
“不用还我。”
新二说:
“但你要还给基金,等你毕业了,工作了,有能力了,每个月捐一点给基金。一千円也好,一万円也好,随你。”
“然后这笔钱会帮助下一个桐生一斗’。”
桐生握着信封,深深地鞠躬:
“谢谢……谢谢……”
“不用谢我。”
新二说:
“去谢那个‘未来的你’。”
“是他,提前把这笔钱借给了现在的你。”
接下来,神永新二分发文件:
【合作企业招聘】
“这些工作都是正规的,有劳动合同,有社保,不会被拖欠工资。”
“而且老板都知道你们是学生,会优先安排不影响学业的时间。”
田中举手:“这些公司……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因为我告诉他们,你们是‘值得投资的年轻人’。”
神永新二笑了笑:
“而且,我用我的信誉担保,如果你们偷懒、迟到、不负责任,我的信誉也会受损。所以——”
他的眼神变得严肃:
“不要辜负这份信任。”
“工作就要认真工作,拿了钱就要对得起这份钱。”
“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是劳动者。”
“是靠自己的双手吃饭的人。”
“记住这一点。”
所有人都点头。
郑重地点头。
下午的学习时间
桌上摆着各种书籍。
还有一本《菊与刀》。
“今天我们读这个。”
神永新二举起第一卷,红色的封面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田中咽了口水:“这……这不是……”
“危险读物?”神永新二替他说完,“为什么危险?”
“因为……”美香犹豫,“因为这是……”
“这个主义怎么了?”
他打开书,翻到版权页:
“日共是合法政党,在国会有席位,这些书在日本也是合法出版的,三省堂书店就能买到。”
他合上书:
“那为什么你们觉得‘危险’?”
“因为别人告诉你们‘危险’。”
“老师说危险,家长说危险,电视上说危险。”
“但他们从不告诉你为什么危险。”
“是因为书里写了如何制造炸弹吗?”
“是因为鼓吹恐怖主义吗?”
“还是因为它让人思考。”
“思考社会的本质,思考压迫的根源,思考改变的可能。”
“而这便是他们眼中真正的‘危险’。”
“会思考的奴隶,比不会思考的自由人更危险。”
“因为思考,会让人发现枷锁的存在。”
“会让人发现,所谓的‘命运’,不过是人为制造的牢笼。”
“我们从这段开始。”
神永新二翻到第一篇文章,开始朗读: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首要问题,过去一切斗争成效甚少,其基本原因就是因为不能团结真正的朋友,以攻击真正的敌人。’”
他合上书,看着大家:
“在座的各位,谁是你们的敌人?”
“藤井!”有人立刻回答。
“那些欺负我们的人!”
“还有那些旁观的!”
“还有老师!他们明明看到了却不管!”
“还有学校!还有这个社会!”
声音越来越激动。
神永新二摇头:
“太表面了。”
他走到黑板前,开始画一个详细的金字塔。
“藤井在哪一层?”
山田想了想:“中层?他爸爸有公司……”
“错。”
新二在“下层”和“底层”之间画了个圈:
“他的父亲负债17亿日元,公司随时可能倒闭,表面光鲜,实际上在破产边缘徘徊。”
“所以藤井才需要靠勒索来维持‘有钱人’的假象。”
“藤井拓真穿的名牌?二手货,或者高仿。”
“他开的车?租的。”
“他的‘阔气’?全是装出来的。”
“所以他才需要靠勒索来维持‘有钱人’的假象。”
“他不是中层,他甚至不是稳定的下层。”
“他是一个随时可能跌入底层的、绝望的、恐惧的失败者。”
教室里安静了。
神永新二继续问:
“那些欺负你们的不良少年呢?”
“也是下层……”美香若有所思。
“甚至底层。”新二点头:
“调查显示,藤井团伙的40个外围成员中:”
“23人来自单亲家庭。”
“17人的父母失业或从事底层工作。”
“8人的家庭有酗酒或家暴问题。”
“12人本人有债务。”
“5人有犯罪记录。”
“他们的父母可能失业、酗酒、家暴。他们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没有出路,所以他们需要通过欺负更弱的人,来确认自己‘还不是最底层的’。”
“来获得一点可怜的优越感。”
“来证明自己‘至少比某些人强’。”
他在黑板上写下一句话:
【底层互相撕咬,顶层高枕无忧】
“这就是系统的精妙之处。”
他转过身:
“少数人占有大部分财富,多数人互相竞争、互相倾轧、互相消耗。”
神永新二的声音变得更冷:
让穷人歧视更穷的人,富人就可以安心享受。”
“让男人压迫女人,两性就无法联合反抗资本。”
“让正式工鄙视派遣工,工人就永远分裂。”
“让受害者互相伤害,加害者就可以逍遥法外。”
“让压迫变成一条食物链,每个人都被上面的人压迫,同时压迫下面的人。”
他在金字塔上画了无数条向下的箭头:
“这样真正的压迫者就可以隐身。”
“他们躲在幕后,数着钱,看着下面的人互相撕咬。”
“然后说:‘这是竞争,这是自然法则,这是适者生存。’”
“他们把‘人吃人’包装成‘自由竞争’。”
“把‘剥削’包装成‘等价交换’。”
“把‘压迫’包装成‘社会常态’。”
“然后让所有人相信:这是理所当然的。”
中村突然问:“那我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神永新二指着金字塔。
“是让人失业后找不到工作的终身雇佣制瓦解。”
“是让人被迫援交的贫困和性别歧视。”
“是让人加入邪教的精神空虚和社会原子化。”
“是让人变成霸凌者的阶层固化和向下流动的恐惧。”
“是让老师冷漠的过度劳动和问责制度。”
“是让所有人都在痛苦的……”
他重重地敲了一下黑板:
“这个吃人的系统。”
沉默持续了很久。
最后,美香问了一个关键问题:
“那……谁是我们的朋友?”
神永新二指着金字塔的下半部分:
“这些人。”
“中层、下层、底层,加起来80%的人口。”
“他们也一样被压迫,只是方式不同、程度不同。”
“藤井拓真也能是我们的朋友吗?”有人质疑。
“他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新二纠正:
“如果他能认识到,他和你们一样,都是被压迫者。”
“如果他能明白,欺负你们不会让他变成中层,只会让他和你们一起沉沦。”
“如果他能觉醒……”
“他就可以成为朋友。”
“老师也是?”
有人继续质疑,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他们明明袖手旁观!”
“是的,老师也是。”
“他们也是受害者。”
“被学校压榨,被家长责骂,被教育委员会考核,被媒体批评,他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资源去管你们的事,他们只想保住饭碗,活到退休,不要过劳死在办公桌上。”
“这是事实。”
“残酷的事实。”
“但也正因为如此……”
他在黑板上画了一个圈,把中层、下层、底层都圈起来:
“如果我们要改变学校,就不能把所有老师都当敌人。”
“要争取他们。”
“让他们看到:改变对他们也有好处。”
“没有霸凌的学校,老师的工作也会更轻松。”
“学生心理健康,投诉也会减少。”
“秩序良好,他们就不用疲于应付‘问题’。”
山田恍然大悟:“所以我们的策略是……”
神永新二在黑板上写下那段经典总结:
【团结大多数,孤立极少数】
“在80%的被压迫者中,我们要团结其中的70%。”
“争取中立其中的20%。”
“只打击最顶层的10%。”
他画了一个越来越大的圆:
“这样,我们的力量才会越来越大,而敌人的力量会越来越小。”
“最后,改变规则。”
“不是在现有规则下往上爬,那样只是在成为新的压迫者。”
“而是改变规则本身。”
他看着这些发光的眼睛,看着这些被点燃的年轻人。
种子已经播下。
至于会长成庄稼,还是长成杂草……
时间会给出答案。
晨光社开始运作。
晨光社开始接触藤井团伙的外围成员。
不是直接招募。
而是……种下怀疑的种子。
类似的接触,在两天内进行了二十七次。
每次都很谨慎。
不强迫,不威胁,只是提供信息。
然后等待。
等待他们自己的选择。
金字塔开始崩塌。
从底层,向上。
神永新二知道,只要藤井的“后台”还在,他就永远有恃无恐。
所以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曝光藤井父亲的破产危机
第二件:切断黑道联系
当然,这一切的幕后。
是神永新二。
更准确地说,是“东都财团”。
关根组的主要业务之一,是建筑工程。
而东都旗下的建设公司,是关根组最大的客户之一。
一个电话。
从特别安保部打到关根组的事务所。
关根组很快“认清形势”,切割了藤井家。
第四天。
早晨
藤井拓真像往常一样来到学校。
准备开始新一天的“收获”。
但他发现,气氛不对。
走廊里,学生们看他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恐惧。
而是……同情?
不,是嘲讽。
“听说他爸要破产了。”
“还装什么大爷。”
窃窃私语像刀子,扎在他心上。
藤井握紧拳头,想要发作,但他克制住了。
他走向天台。
那是他的“办公室”,他的小弟们应该在那里等着汇报“业绩”。
但天台上。
只有三个人。
其他人呢?
“藤井……”
其中一人站起来,表情复杂:
“我们需要谈谈。”
“谈什么?”
藤井察觉到不对劲:
“其他人呢?”
“走了。”
另一个人说,声音很平静:
“他们,昨天都退出了。”
“什么?!”
藤井的声音拔高:
“他们敢?!”
“他们敢背叛我?!”
“不是背叛。”
是我们骗了他们。”
“什么意思?”
“这个月的‘收入’,280万日元。”
“你拿走了30万。”
“我们五个核心成员,每人10万,总共50万。”
“剩下200万……”
“你说分给下面40个人。”
“每人5万。”
但实际上他们每人只拿到了6千到1万5。”
“剩下的150万……”
他看着藤井:
“去哪了?”
藤井的脸色变了:“你在查我的账?”
“对。”
他点头:
“因为我良心不安。”
“我跟着你,是因为需要钱,因为家里困难。”
“我以为大家都一样。”
“我以为我们是在‘互帮互助’。”
“但我发现……”
他的声音变得愤怒:
“我们只是在帮你一个人!”
“你拿走了大头!”
“你让我们背上骂名,而你躲在后面数钱!”
“够了!”
藤井咆哮:
“你为什么要把痛苦传递给别人?”
一个声音从天台入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
神永新二站在那里。
身后,是山田、美香、中村,还有……
藤井团伙退出的那40个人。
“你们……”
藤井的脸色瞬间变了。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没人回答。
所有人都看向人群前方的那个身影。
神永新二。
“藤井拓真。”
“现在正式指控你:勒索、暴力、威胁、侵占他人财物。”
他举起一个文件夹:
“这里有受害者证词。”
“这里有你前‘同伙’的证言。”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藤井后退一步。
神永新二走上前,站在他面前:
“藤井拓真。”
“我理解你的痛苦。”
“我理解你的压力。”
“我理解你为什么变成这样。”
“但理解不代表宽恕。”
神永新二的眼神变得锐利:
“你把自己的痛苦,转嫁给了更弱的人。”
“你维持的不是尊严,而是虚荣。”
“你保护的不是自己,而是一个虚假的面具。”
“现在是时候为此付出代价了。”
一天后。
藤井拓真“自愿退学”的消息传遍全校。
他父亲支付了所有赔偿金——420万日元。
这是卖掉家里最后一套房产换来的。
藤井本人写了一封公开信,张贴在学校布告栏:
致所有我曾经伤害过的人:
我是藤井拓真。
过去三年,我做了很多错事。
我勒索、威胁、殴打同学。
我给很多人带来了痛苦。
我没有任何借口。
家庭的问题不是理由。
经济的压力不是理由。
我做错了,我承认。
我会用余下的时间,去弥补。
虽然有些伤害永远无法弥补。
但我会尽力。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藤井拓真
2002年5月10日
然而,事情没有就此结束。
一周后。
周一早晨。
神永新二接到校长的紧急召唤。
“神永同学,请跟我来校长室。”
教导主任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有些……恐惧?
校长室里。
校长、教导主任、几个老师,还有……
三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
以及,藤井一男,藤井拓真的父亲。
“你就是神永新二?”
藤井正雄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新二。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脸色铁青,西装皱巴巴的,显然好几天没睡好。
“是我。”
新二很平静。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你毁了我儿子!”
“你逼得他退学!”
“你让他身败名裂!”
“你让我们家在社区里抬不起头!”
“你……”
他指着新二,手指也在抖:
“你毁了我的家!”
“不。”
新二摇头:
“毁掉你家的,不是我。”
“是你儿子过去三年的所作所为。”
“我只是让真相浮出水面。”
“闭嘴!”
藤井正雄咆哮:
“你懂什么?!”
“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你懂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儿子只是做了一点小事!”
“勒索?那不过是同学之间的玩笑!”
“打架?男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
“你却要毁掉他!”
“你凭什么?!”
新二静静地听完,然后问:
“小事?”
“157个受害者,680万日元的勒索金额,12起严重暴力事件,3个学生因此转学,2个学生患上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一条条数着:
“这是小事?”
“那是……那是他们太脆弱了!”
藤井正雄梗着脖子:
“现在的孩子就是太娇气!”
“我们那个年代……”
“你那个年代,也有霸凌。”
新二打断他:
“也有受害者。”
“也有人因此自杀。”
“只是被掩盖了,被当作‘正常现象’,被称为‘成长的代价’。”
“但……”
他看着藤井正雄的眼睛:
“错的东西不会因为‘一直存在’就变对。”
“压迫不会因为‘大家都这样’就合理。”
“您儿子伤害了人,就该付出代价。”
“代价?!”
藤井正雄冷笑:
“420万还不够吗?”
“那是我卖房子换来的!”
“那是我们家最后的财产!”
“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正义。”
新二平静地说。
“正义?”
藤井正雄的脸扭曲了:
“你跟我谈正义?”
“好!那我也跟你谈谈‘正义’!”
他打了个响指。
三个西装男人站起来。
其中一个拿出一份文件:
“我是藤井建设的法务顾问,律师资格证号……”
他开始念一长串数字。
“根据《民法》第709条,你的行为构成名誉侵权。”
“你在散布关于藤井建设的不实信息……”
“不实?”
新二打断:
“我贴出的都是帝国数据库的公开资料。”
“那也是侵犯商业隐私!”
律师厉声说:
“你无权擅自公开企业财务信息!”
“根据《不正当竞争防止法》……”
他又开始念法条。
神永新二静静地听着。
校长在旁边陪着笑:“藤井社长,息怒息怒……神永同学也是为了学校好……”
“为学校好?”
藤井正雄冷笑:
“他这是在破坏学校秩序!”
“他煽动学生对抗老师!”
“他建立非法组织!”
“他……”
“等等。”
新二终于开口:
“您说‘非法组织’?”
“晨光社是在学校正式注册的社团,有指导老师,有章程,完全合法。”
“合法?”
藤井正雄讥讽:
“一个鼓吹……鼓吹那种危险思想的社团,也叫合法?”
他指着新二:
“校长,你知道他们在读什么书吗?”
“你知道他们在学什么吗?”
他几乎是吼出那四个字。
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
校长的脸色也变了。
“神永同学……”
校长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真的吗?”
“真的。”
新二大大方方地承认:
“我们确实在读那些书。”
“但那有什么问题吗?”
“日共是合法政党。”
“阅读其理论书籍完全合法。”
“《日本国宪法》第21条保障思想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
“够了!”
藤井正雄打断他:
“你以为躲在‘合法’后面就没事了?”
“校长!”
他转向校长:
“如果你们学校继续包庇这种危险分子……”
“我会联系教育委员会!”
“我会联系文部科学省!”
“我会让媒体知道,都立西高中在培养什么样的学生!”
“到时候……”
他冷笑:
“你这个校长也当到头了。”
校长的脸色煞白。
他明白藤井正雄的意思。
在2002年的日本,“赤色”依然是禁忌。
虽然合法,但明着搞左翼运动的学校……
会被媒体围攻,会被家长抵制,会被教育委员会约谈。
他这个校长,确实会出问题。
“神永同学……”
校长的声音有些颤抖:
“要不……您暂时停止社团活动?”
“就当给学校一个面子……”
“不行。”
新二斩钉截铁。
“什么?”
“我说不行。”
新二看着校长:
“晨光社是合法社团。”
“我们的活动完全合法。”
“我们没有违反任何法律、任何校规。”
“凭什么停止?”
“因为我说了算!”
藤井正雄咆哮: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一个高中生,能斗得过我?”
“我认识媒体的人!”
“我认识教育委员会的人!”
“我认识区议会的议员!”
“我一句话,就能让你这个社团消失!”
“就能让你在东京混不下去!”
“你信不信?!”
神永新二推了推眼镜。
镜片反射着光。
然后,他笑了。
“藤井社长。”
“您知道什么叫‘以弱胜强’吗?”
“什么?”
藤井正雄愣住。
“自古以来……”
神永新二转身,看向山田等人:
“所有以弱胜强的战斗,实际上都是以强胜弱。”
“表面上看,是弱者战胜了强者。”
“但实际上弱者之所以能赢,是因为他聚集了更强的力量。”
他转过身,看着藤井正雄:
“您说您认识媒体的人?”
“好。”
“那我也给您介绍几个。”
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朝日新闻社会部吗?”
“我有一个爆料……”
“关于某建筑公司社长,利用黑道势力,包庇儿子的校园霸凌,并威胁学校和受害学生……”
藤井正雄的脸色变了。
“还有证据?当然有。”
新二说:
“157个受害者的证词、完整的勒索记录、您今天在校长室的录音……”
“什么?!”
藤井正雄猛地看向新二的口袋。
那里,一支录音笔的红灯在闪烁。
“您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记录了。”
新二平静地说:
“‘我认识黑道的人’——这是您的原话。”
“‘用威胁的方式让学校妥协’——这也是。”
“如果这些录音被公开……”
“您猜媒体会怎么报道?”
“《建筑公司社长包庇霸凌儿子,威胁受害者》”
“《黑道势力渗透校园,教育系统沉默》”
“《都立西高中霸凌案背后的权力之手》”
“您的公司本来就在破产边缘。”
“这个丑闻一出……”
新二微笑:
“您觉得还有客户敢找您吗?”
“还有银行愿意续贷吗?”
“您那些‘认识的人’……”
“还会理您吗?”
藤井正雄的脸色从青变白,从白变灰。
他终于明白了。
自己踩进了一个陷阱。
一个早就设计好的陷阱。
从他进入这个校长室开始,就已经输了。
“你……”
他指着新二,手指剧烈地颤抖: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当然。”
新二点头:
“您是藤井拓真的父亲。”
“您的公司濒临破产,您的人生濒临崩溃。”
“您需要一个发泄口。”
“您需要证明自己‘还有力量’。”
“所以您一定会来。”
“用您所谓的‘人脉’,用您所谓的‘威胁’……”
“来找回一点可怜的尊严。”
“但您不知道的是……”
“您那些‘人脉’,早就不是您的人脉了。”
“至于媒体……”
新二笑了:
“您觉得他们是想报道‘企业家维护儿子’的正面新闻……”
“还是‘黑道势力渗透校园’的独家丑闻?”
藤井正雄崩溃了。
他跌坐在椅子上。
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
“我……我只是想保护我儿子……”
“我只是……不想让他像我一样……”
“成为失败者……”
神永新二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
“藤井社长。”
“您知道您最大的失败是什么吗?”
“不是公司破产。”
“不是人脉断裂。”
“而是……”
他停顿:
“您把失败的恐惧,传递给了您的儿子。”
“您用自己的焦虑,压垮了他。”
“您让他相信:不成功就是废物,不强大就会被欺负,不狠就活不下去。”
“所以他变成了霸凌者。”
“所以他伤害了那么多人。”
“所以……”
新二看着藤井正雄的眼睛:
“您也是加害者。”
藤井正雄捂着脸。
肩膀剧烈地抖动。
“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公司要破产了……”
“妻子要离婚了……”
“儿子恨我……”
“我……我还能怎么办……”
新二沉默了很久。
然后说:
“您可以从头开始。”
“什么?”
藤井正雄抬起头。
“公司破产了,可以重新创业。”
“哪怕从小包工头做起。”
“哪怕搬砖、做木工、当装修工。”
“只要您愿意放下‘社长’的架子……”
“只要您愿意承认失败……”
“只要您愿意诚实地面对自己……”
新二说:
“您还可以重新站起来。”
“而且……”
他补充:
“您的儿子现在也在这么做。”
“他在每天反省,每天道歉,每天进步一点点。”
“他在从一个霸凌者,变成一个人。”
“您呢?”
新二问:
“您愿意从一个失败的社长,变成一个真正的父亲吗?”
藤井正雄愣住了。
他看着新二。
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周后。
藤井建设宣布破产。
藤井正雄申请了个人破产保护,所有债务通过法律程序清算。
他搬出了原来的高级公寓,住进了月租3万円的公寓。
开始在一家小型装修公司做普通工人。
每天早上六点出门,晚上八点回家
有一天下班,他在便利店买打折便当时,遇到了儿子。
藤井拓真也在买打折便当。
父子俩站在打折区前,面面相觑。
“爸……”
“嗯。”
“打工还习惯吗?”
“还行。你呢?”
“我也还行。”
两个人一起走出便利店,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吃饭。
“这个鸡肉饭团还不错。”藤井正雄说。
“对啊,60円,很划算。”藤井拓真说。
他们没有再说话。
只是静静地吃饭。
夕阳很美。
风吹过,带来一点凉意。
藤井正雄突然说:
“拓真。”
“嗯?”
“对不起。”
藤井拓真愣住。
这是他第一次听父亲说“对不起”。
“我不该……”
藤井正雄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该把我的焦虑和恐惧,都发泄到你身上。”
“我不该逼你成为我想要的样子。”
“我不该……”
“成为那样的人。”
“以后……”
藤井正雄说:
“我们一起努力吧。”
“嗯。”
藤井拓真点头:
“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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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都教育委员会·会议室·次日上午
“神永社长,您的慷慨还是一如往常的令人感动。”
“这笔款项将用于……”局长念着文件,“设立专职心理咨询师、改善校园安全设施、建立霸凌举报系统、以及……”
他顿了顿,看向新二:
“以及对教师进行‘学生关怀’培训?”
“是的。”神永新二微笑,“我听说很多老师因为工作压力过大,无暇顾及学生的心理健康。”
“这笔钱会用来减轻他们的负担,增加辅助教师,减少行政工作,提高待遇。”
“同时……”他推了推眼镜,“也会将‘学生心理关怀’纳入教师绩效考核。”
“做得好的老师,会有额外津贴。”
“做得不好的……”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这个……我们需要和文部科学省协商……”
“已经协商过了。”神永新二拿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副大臣的批文。”
“他对这个计划非常支持。”
“那我们会全力配合。”
“多谢。”神永新二站起身,“另外,关于心理咨询师的人选……”
“我有几个推荐。”
他递过一份名单。
都立西高中·教师办公室·同日下午
“各位老师,有个好消息。”
校长站在办公室中央,脸上挂着罕见的笑容。
“从下个月开始,学校将获得教育委员会的特别补助。”
“每位老师的基本工资上调15%。”
办公室里发出惊讶的声音。
“真的?”
“这年头还有涨工资的?”
“但是……”校长顿了顿,“有一些新的要求。”
他展开一份文件:
“学生心理关怀责任制,每位班主任需要每周与班上的学生进行至少三次个别谈话,了解他们的家庭状况和心理状态。”
“霸凌零容忍政策,任何霸凌事件,如果班主任知情不报,或处理不当,将直接影响年终考核。”
“家庭访问制度,对于有心理问题倾向的学生,老师必须进行家访,并提交报告。”
“另外……”校长看了眼那些老教师,“学校会引入五名专职心理咨询师协助大家。”
“他们会每周向校方提交《学生心理健康报告》。”
换句话说:
你们被监视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变了。
有的老师脸色发白。
特别是那些曾经对霸凌“视而不见”的。
藤井事件和教师待遇改善后,晨光社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成员数量激增到240人。
占了全校学生的近15%。
每天都有新人申请加入。
每天都有学生来寻求帮助。
声望也越来越高。
神永新二看着这些发亮的眼睛,心中涌起某种不安。
太顺利了。
顺利得……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