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的剑尖还抵在地面，那道人形轮廓刻痕像烙铁般烫进他的视线。他没有移开眼，可呼吸却沉了下来，一寸寸压进肺底。
沈清璃的手指微微抽动，指尖残留着血迹，她没去擦，只是将掌心缓缓贴向胸口，借着体内残存的灵流稳住识海震荡。故人靠在断裂的阵纹边缘，掌心血痕已干涸成暗褐色，他闭了闭眼，喉头滚动了一下。
“它要的不是祭品。”叶凌霄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融进地底，“是引子。”
沈清璃抬眸：“你说什么？”
“那个符号——双手高举，并非献祭姿态。”叶凌霄缓缓站直身体，左臂依旧无力垂落，右肩的寒毒纹路却在缓慢爬行，“那是承接之力。它在等一个人，能逆转龙脉、承载反向灵气冲刷的人。”
故人睁开眼，目光落在核心底部那圈银环上。它又缩了一分，几乎只剩发丝粗细。“时间不多了。”他说，“如果仪式完成，逆龙脉一旦贯通，天地气机倒灌，不只是山河紊乱，所有修行者的灵根都会被强行撕裂，化为开启永夜之门的燃料。”
空气像是被抽紧了，三人谁都没有再动。核心仍在旋转，红光映在石壁上，忽明忽暗。
沈清璃忽然伸手，在自己手腕内侧划出一道浅口。鲜血渗出，她未用灵力催动，任其自然滴落。一滴血悬在半空，竟微微颤动，仿佛受到某种牵引。
“装置在吸收微弱灵息。”她低声说，“不只是吞噬生机，它还在校准频率。只有匹配特定波动的灵力，才能触发最终接引。”
叶凌霄眼神一凝：“所以它不能毁。”
“毁了会爆。”故人接话，“但若我们能在它完成校准时，突然注入一股错乱灵流呢？打乱它的节奏，让它无法锁定逆龙脉节点。”
“就像敲钟时中途撞锤。”沈清璃点头，“哪怕只偏一线，共鸣就会中断。”
叶凌霄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寒毒已经蔓延至小臂中段，皮肤下的青灰纹路隐隐跳动，与核心的脉动竟有几分同步。他猛地攥拳，痛感刺入神经，神志为之一清。
“我来断它。”他说，“我的灵脉正在被寒毒侵蚀，气息本就不稳。若在关键时刻将这股紊乱之力导入装置基座，或许能造成反冲。”
“你扛不住。”沈清璃立刻反对，“那种级别的能量反噬，瞬间就能焚尽你的经脉。”
“那就不是由我单独完成。”叶凌霄抬头，目光扫过两人，“我们需要同时动手——一人扰乱外部符文流转，一人切断地下灵脉连接，我则从中枢近身注入异种灵流。三线同步，缺一不可。”
故人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最后三片玉符残片。它们早已失去光泽，边缘布满裂痕。“我可以重启残阵，短暂截断地脉输送。但只能撑七息。”
“七息够了。”沈清璃咬破舌尖，一缕精血浮现在指尖，“我以医术逆推‘灵枢锁链’，暂时封死外层七道主符文的活性。但必须在我出手前，确认你们的位置和时机。”
叶凌霄点头：“你定节奏。”
沈清璃闭目，九转天医诀悄然运转，识海中浮现刚才血珠感应到的灵力轨迹。她睁开眼，指尖轻点空中，虚化出三处位置。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她语速极快，“装置底部三处交汇点，是能量调控中枢。攻击必须同时落在三点，误差不能超过一息，否则会被系统自动补偿。”
故人将玉符残片按入地面，手指颤抖着结印。裂缝中泛起微弱蓝光，勉强连成一线。“我能把地脉断流的时间卡在第六息末，第七息初。”
“我就在第七息开始时行动。”叶凌霄握紧剑柄，剑身嗡鸣轻震，“你封符文，他断地脉，我突进中枢。只要三点齐动，它来不及反应。”
沈清璃看向他：“你靠近核心，一定会被精神压迫吞噬。你能保持清醒？”
叶凌霄没回答，而是抬起左手，猛然以剑刃划过掌心。鲜血顺着剑脊流下，在触及装置基座的瞬间，竟被吸走一缕。那黑铁表面的血纹微微闪动，像是回应。
“它认得我体内的东西。”他声音冷下来，“寒毒不是意外。它是故意让我活到现在，等着我成为钥匙的一部分。”
沈清璃瞳孔一缩：“你是说……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不止是我。”叶凌霄目光转向故人，“还有你掌握的古阵知识，你留下的残卷路线。甚至你带我们走的每一步，都在它的计算之内。”
故人脸色骤变，下意识摸向胸口衣襟下的阵图残页。
“但现在不重要了。”叶凌霄打断他，“不管是谁设的局，我们现在站在它的终点。它等的就是这一刻，而我们偏要毁了它的仪式。”
沈清璃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根完好的银针从袖中取出。针身泛着淡淡金光，是她以心头血温养多年的本命医器。
“我来启动。”她说，“数三息后动手。”
三人各自就位。沈清璃立于左侧，银针悬于眉心；故人盘坐右方，掌心血痕再度裂开，与玉符相连；叶凌霄提剑上前，脚步沉重，每一步都踩在心跳间隙。
“三。”沈清璃开口。
故人指间印诀成型，地面蓝光骤亮。
“二。”
沈清璃指尖轻弹，银针化作金线射出，直指第一道主符文。
叶凌霄右臂寒毒猛然窜动，他咬牙，左手握剑横挡胸前。
就在“一”字即将出口的刹那——
核心突然停止旋转。
那圈银环彻底闭合，发出一声极轻的“咔”。
紧接着，整座装置表面的血纹同时熄灭。
三人动作一顿。
死寂。
然后，核心内部传来一声极低的震动，像是某种机制被激活。悬浮的黑色球体缓缓下沉，没入基座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暗灰色石碑自地底升起，表面布满细密刻痕。
那些字，不是符文。
是人名。
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刻满了整面碑体。
沈清璃的银针在空中停滞，针尖微微颤抖。
故人手上的玉符“啪”地碎成粉末。
叶凌霄盯着石碑最上方的第一个名字，喉结动了一下。
那名字他认得。
是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