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好仃把“推广物料_V2”文件夹点开，视频缩略图上还留着老黄念口诀时的截图。他看了眼时间，九点零七分，离客户开放日开场还有五十三分钟。
“小李，视频传展厅主机了吗？”
“传了，但刚才试播卡了一下，缓冲三秒。”小李盯着平板，“我怀疑是无线信号穿墙衰减。”
刘好仃起身，顺手抄起桌上的移动硬盘，“那就别靠无线了。走物理连接，稳。”
他边走边说：“今天不是秀技术多厉害，是让客户知道这东西能用、好用、出了事有人管。机器卡一下，人不能卡。”
小李跟在后面，“可客户要是觉得我们设备不流畅……”
“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流畅。”刘好仃脚步没停，“你去b区监控屏前等着，十点整，切医疗线实时画面。连续运行七十二小时无报警的那个计时器，放大，挂主屏。”
小李点头快走两步，“明白，不讲参数，讲事实。”
刘好仃推开展厅门，冷气扑面。布置已经完成，三块展板一字排开，最左边是医疗线显微图像对比图，中间是新能源线模拟运行曲线，右边则是工具线操作流程视频的静态帧拼图。每块板下都贴着二维码，背面印着一行小字：“填反馈，送贴纸”。
老黄正蹲在投影仪旁边检查线缆，听见动静抬头，“刘师傅，我刚试了音，我那口诀录得有点快，要不要重配一段？”
“不用。”刘好仃把硬盘插进主机，“你那语速，正好像干活的人说话。太顺了反倒假。”
他按下播放键，视频开始。
“第一步，看灯——绿的亮，接着干；红的闪，别偷懒。”老黄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画面是工具台特写，一只手拧螺丝，镜头跟着动作移动。
“第二步，听声——嗡得匀，没问题；抖得慌，赶紧看……”
刘好仃站在侧后方，看着画面点头。小李悄悄靠近，“客户真会信这个？”
“他们不信数据，但信经验。”刘好仃关掉视频，“你没发现吗？老师傅说话，哪怕带口音，别人也觉得靠谱。”
正说着，展厅门口传来脚步声。第一批客户到了，七八个人，穿着不同厂服，胸前挂着工牌。有人扫了眼展板，低声说：“这不像技术发布会，倒像车间早会。”
刘好仃迎上去，没递名片，先指了指右边的视频屏，“刚才那段，是我们老师傅自己录的。他干这行三十四年，没上过电视，但修过的机器比你们厂里加起来都多。”
有人笑了，“那您这是走亲民路线？”
“不是路线，是本来就这样。”刘好仃打开移动屏，调出b区实时监控，“您看这个计时器，七十二小时零报警。这不是测试，是现在正在跑的生产线。昨天停了一次，是因为工人忘了换滤网。”
客户们凑近看，有人问：“真没报警？那系统是不是太迟钝？”
“误报率降了七成六。”小李接过话，“以前一天响八次，七次是虚惊。现在一天响两次，两次都得查。”
“那这次送的贴纸，印的是啥？”另一个客户指着宣传页背面。
“工具贴纸，一套六张。”刘好仃笑，“有‘绿灯常亮’‘螺丝拧三圈’‘听声辨故障’，还有‘找老黄不迷路’。”
人群又笑了。新人甲站在角落，悄悄打开记录本，写下：“问贴纸内容——兴趣点在周边。”
刘好仃没再说话，只请大家往里走。医疗线模型前，他按下演示按钮，裂纹扩展的动态图缓缓播放。
“以前，这种细微变化要靠人眼盯十几个小时。现在，系统自动比对，差零点零一毫米都能标出来。”
“那要是系统坏了呢？”有人问。
“修。”刘好仃答得干脆，“二十四小时响应，七十二小时到场。要是修不好，赔停产损失。”
“真敢说。”那人看了眼同行，“你们厂现在这么拼？”
“不是拼。”刘好仃指了指老黄，“是我们这儿没人觉得自己是‘搞技术的’，都觉得自己是‘解决问题的’。问题来了，躲不开，就得扛。”
小李适时递上新版宣传页，每张都带二维码。有人扫了扫，视频自动播放，声音不大，但口诀清晰。
“第五步，查记录——日志在，不怕赖；没归档，算白干……”
客户们听着，有人点头，有人拍照，还有人直接问：“这流程能不能给我们也整一套？”
刘好仃没急着答应，“先试。您填个反馈表，我们送贴纸，也送一次免费诊断。发现问题，当场改。”
新人甲悄悄记下：“想试用——意愿明确。”
活动进行到一半，刘好仃站在医疗线模型旁，手里握着笔，在本子上写“怕修不了”“想先试”“要案例”。他抬头，看见小李正和两个客户讨论扫码数据，老黄在后台查看视频播放次数，嘴角微微扬起。
又一批客户从门口进来，穿着深蓝工装，胸前写着“华光光电”。
刘好仃合上本子，走过去打招呼。其中一人翻了翻宣传页，指着视频截图问：“这老师傅，真能修所有型号？”
“不能。”刘好仃摇头，“但他知道谁会修。我们建了个维修协作网，覆盖珠三角八成玻璃设备型号。”
“那要是半夜出问题？”
“群里一喊，三十分钟内有人回。”刘好仃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聊天记录，“上个月，凌晨两点，东莞一家厂冷却系统报警，我们三个小时解决。客户说，比叫外卖还快。”
有人笑出声，“那贴纸能不能多给几张？我们回去贴机器上，当提示语。”
“成。”刘好仃回头喊，“小李，多备两套贴纸。”
小李应了一声，翻开后备箱，拿出一叠印好的贴纸。新人甲也走过来，默默记下：“主动要贴纸——高度认可。”
刘好仃站在展台边，看着客户们围着视频屏讨论，有人模仿老黄的口诀：“第一步，看灯……”引得一片笑声。
他低头看本子，又添了一行：“口诀传播——自发模仿。”
正写着，手机震了一下。是主控室发来的消息：医疗线第九次循环完成，裂纹坐标稳定，未见异常波动。
他没回，只把手机放回口袋。
展厅灯光忽然闪了一下，投影短暂黑屏，几秒后恢复。有人皱眉，“这设备又卡了？”
刘好仃立刻走到主机旁，拔掉无线接收器，换上硬盘直连，“信号穿墙不行，咱们就手拉手传。”
他重新播放视频，画面流畅起来。
“机器会卡，人不会。”他对围过来的客户说，“我们不保证设备永不故障，但保证问题出现时，第一个赶到的是我们的人。”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后有人鼓掌，不响，但持续。
刘好仃没笑，也没道谢，只轻轻点头，转身走向下一批参观者。
新人甲翻开本子最后一页，上面已密密麻麻记满客户原话。她抬头，看见刘好仃正弯腰给一位客户讲解日志归档流程，工装袖口磨得有些发白。
展厅外，阳光斜照进玻璃幕墙，映在展板上的二维码微微反光。
刘好仃直起身，看了眼墙上的钟，十一点四十六分。
他低头在本子上写下：“服务信任——建立中。”
笔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下一步，听他们最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