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中多次出现的沉默再次长时间延续。
“……。”
“……。”
奥瑞尔·加比斯平静地看着我，我也毫不回避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即使想要掩饰，不知为何呼吸还是变得困难起来。
而在这样的时刻。
“那么……”
奥瑞尔·加比斯开口了。
他泰然自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么现在轮到我了吧？”
听到这句话，心脏不禁怦怦直跳。
这个老人就像某位哲学家所说的深渊。
通过这场对话，他也在窥探着界限之外。
[二十年后，有多少人能通关原版？]
他通过第一个问题确认了我是否有“替代品”。
[你想回到地球吗？]
第二个问题则是试探我是否有缺陷。
那么，第三个问题会是什么呢？
答案正从他的口中说出。
“你跨越深渊之门、灵魂附身的那个肉体的名字是什么？”
比约恩·扬德尔，这是我的名字。
为了摆脱这个被掩盖的灵性世界，找到我自己的手段。
“别说尼贝尔兹·恩切了。那天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所以确认了一下。”
当我说出“尼贝尔兹·恩切”这个名字时，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当时我还以为只是顺利过去了。
“那天我问的是你在‘这里’使用的名字，对吧？”
察觉到我耍的花招的奥瑞尔·加比斯开始调查。
“你知道吗？拉夫多尼亚有七个使用那个名字的人。其中六个我亲自去确认了，都是普通人……”
“但有一个人始终没能找到。”
“六级探险家，尼贝尔兹·恩切。”
“种族竟然是野蛮人，真是令人惊讶。我本以为那是人类式的命名。”
随着他的话语，四周仿佛墙壁不断逼近，我因此明白了。
[……你，难道是野蛮人吗？]
刚才那句像是玩笑的话，其实也是为了试探我内心的手段之一。
即使我说出了伪装身份的名字，种族也会随之暴露吧。
“那么，我再问一次。”
奥瑞尔·加比斯再次重复了同样的提问。
“你跨越深渊之门，灵魂所附身的那个肉体的名字是什么？”
没有用其他名字搪塞的选择。
既然他已经如此明确地设定了条件，那么能说的正确答案就已经确定了。
‘尼米尔。’
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论，至少名字必须隐藏。
不是已经知道奥瑞尔·加比斯是怎样的‘人物’了吗。
虽然还不能断定是敌人，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确的。
[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呢。当然，感到愧疚。也有责任感。大概会带着这种心情，一生都在赎罪中度过吧。]
这个老人绝不可能成为盟友。
因此……
“我不会回答。”
我果断地行使了沉默权。
“嗯……”
奥瑞尔·加比斯意外地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像是对我的反应也感到有趣一样，观察着我。
“看来是个很为难的问题啊？不过，你对我保持警惕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么，换个问题吧。”
他没有因为没听到我的名字而感到特别遗憾，继续说道。
“你在这具身体中醒来有多久了？”
这是一个询问年份的问题。
既然知道我是从二十年后来的，那么通过这个信息，奥瑞尔·加比斯可以推测出我在‘野蛮人’的身体中醒来的时间。
正因为如此。
“我不会回答。”
“是吗？那么换个问题——”
“不，现在问答时间结束了。”
我毫不留恋地结束了这场真心话游戏。
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但这个老人并不是那种可以随意提问的存在。
如果有想要的东西，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于是，我做出了判断。
继续付出代价是危险的。
“……等等，结束？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先手是你，应该没问题吧？”
面对我单方面的发言，奥瑞尔·加比斯咂了咂嘴，盯着我看。
确实，从逻辑上无法反驳。
毕竟事先并没有约定要提问几次。
只是流露出些许遗憾罢了。
“真是出乎意料啊。我本以为你对我还有很多疑问呢。”
“是吗？”
确实，我的问题清单还剩下好几页。
实际上，我接下来想问的是，能否利用城主手中的记录碎片回到原来的时间线。
然而……
“幸好没有提前问。”
现在想想，推迟问这个问题真是幸运。
通过那个问题，我现在的位置——诺亚克——可能会被反向暴露。
“看来你并不打算改变决定？”
一直盯着我看的老人深深叹了口气，突然称赞道。
“真是越看越聪明啊。”
“……”
“那么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要回去吗？”
与预想不同，奥瑞尔·加比斯绅士般地表示，如果我愿意，随时可以送我回去。
“……怎么办呢？”
没想到真相游戏这么快就要结束了，我需要时间整理思绪。
“就这样回去，总觉得有些遗憾。”
经过短暂思考，我决定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行事。
“刚才说的那个怎么样？我们到其他人所在的地方去聊聊。”
“嗯？那不是已经结束的话题吗？”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虽然需要做一些调整。”
嗯，既然都到这里了，总得见见那些人再走。
***
与奥瑞尔·加比斯的真相游戏就像俄罗斯轮盘赌一样。每次轮到自己时，那种紧张感尤为明显。
但是……
“限定版的信息到此为止就够了。”
反正我一无所知。
而且，拥有有用信息的不仅仅是奥瑞尔·加比斯。如果对象是比我早几十年被召唤到这个世界的异界恶灵，那就更是如此。
“嗯，想出了个相当有趣的主意。”
不是回答问题，而是自由的信息共享。
不过，必须确保那是真实的，并且是参与者中至少一半人不知道的信息。
当我详细地解释了未来圆桌的规则后，奥瑞尔·加比斯似乎很开心地笑了。
“看起来还不错。虽然刚刚才想到，但框架已经很明确了。你原本是做什么的？”
答案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
当然，我并不打算说实话。
“不是说问答时间已经结束了吗？”
我冷淡地回答后，奥瑞尔·加比斯似乎有些委屈地嘟囔着。
“……只是出于好奇而已。而且，我也没问什么了不起的秘密吧？”
确实，这话没错。
不过，你一问，我就觉得这个问题背后可能隐藏着什么意图。
“总之，稍等一下。要增加你说的规则，恐怕得赋予更多的权限。”
奥瑞尔·加比斯随即用手触碰宝石，闭上眼睛集中精神。
不知过了多久。
呼——
虽然肉眼无法清晰看见，但宝石周围的空气层开始像盛夏的马路上热气蒸腾一样扭曲。
“结束了。”
“看起来挺简单的？”
“呵呵，这么说让我很委屈啊。信不信由你，但我已经失去了对这个空间的大部分权限。”
嗯，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太明白……
我这么一瞥，老人就开始解释起他没被问到的事情。
“比如实现力。集中意念创造物体还是可以的，但与实物会有差异。”
我随意地听着，突然一惊。
实现力、意念集中什么的，无所谓了。
与实物有差异……
“等等，难道刚才的汽水味道淡也是因为这个……？”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奥瑞尔·加比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
这意味着以后再也尝不到那汽水的清爽感了。
“……”
“你那可是相当严重的可乐中毒啊。”
“……”
“不过看你这么想念，应该是来这里已经很久了吧？”
这老头在说什么呢。
在这种时候还想套话，真是的。
多亏了他，我清醒过来，也顺势问道。
“……算了，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一看就知道那个权限是非常重要的能力。”
“呵呵。”
奥瑞尔·加比斯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回答。
“你不是说过吗？收到了一个叫Gm的人的邀请函。”
啊，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所以呢？”
“那意味着这个空间的所有权已经转移到了那个人手中。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转移的，但既然已经到了别人手里，就没必要连内容也一并交出。”
大概能猜到是什么心理。
平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如果是即将关闭的废服，那就另当别论了。
做再多蠢事也不会觉得可惜。
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不再多问一些关于Gm的事情？”
“呵呵，你不是说除了那个名字之外，其他都不太清楚吗？”
啊，确实如此。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奥瑞尔·加比斯低声说道。
“就算知道更多，我也不想问。”
“……为什么？”
我真心无法理解地问道，奥瑞尔·加比斯用一种略带寂寞的声音继续说道。
“不是说过了吗？观测到的未来是无法改变的。”
嗯，或许不知道反而更好吧？
他留下的话让我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闲聊就到这里吧，快去吧。大家应该也会很开心的。”
奥瑞尔·加比斯先站了起来，我跟着他离开了。
前往那个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的，有圆桌的房间。
***
数十个座位环绕的圆桌。
吱——
当奥瑞尔·加比斯推开门走进来时，坐在里面的四男四女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主人。”
他们的反应是一致的。
虽然不知道上次把我送走后他做了什么，但大家看到奥瑞尔·加比斯时都露出了畏惧的眼神。
而另一方面……
“后面……那时候的那个人也在呢。”
他们对我表现出好奇。
但或许是因为上次奥瑞尔·加比斯坚决地划清了关于我身份的界限？
没有人敢开口。
“……”
“……”
就这样，一阵微妙的沉默短暂地笼罩了圆桌的房间。
打破寂静的是奥瑞尔·加比斯。
“呵呵，大家都太紧张了。”
那句话仿佛是绝对者的命令。
就像是在说，现在可以放松了，这是对弱者的体贴。
“无论如何，这也是难免的。毕竟上次您展现了那样的姿态……”
不知名的女子仿佛吐出了憋了很久的气，开口说道，奥瑞尔·加比斯则抱歉地咯咯笑了起来。
以此为契机，气氛缓和了下来。
“总之，大家都聚在一起真是太好了。我这次和这位朋友聊了聊，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奥瑞尔·加比斯随即在圆桌中央放下了一颗宝石，继续说道。
“我以交流为目的将你们召集到这里，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进行过真正的对话，不是吗？或许这个可以解决那个问题。”
“能否请您更详细地说明一下？”
奥瑞尔·加比斯对疑似奥尔库利斯团长的黑衣男子的提问，简要地说明了会谈的规则。
说完后，大家的反应各不相同。
“要说出超过一半人不知道的信息，这很难啊。”
女子显得有些担忧。
“但要做到那种程度，才能算是真正的交流。之前大家都在忙着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
卡格雷亚斯，那个中年男子似乎很乐意地开口了。
然后……
“大师也要参加吗？”
那个外表像小孩，说话却很老成的毁灭学者，只问了一个问题。
“当然，我也有参加的打算。我旁边这位朋友也一样。”
奥瑞尔·加比斯的回答让四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我身上。
他们的眼神有些不自在。
确实，一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突然出现，说要参加这种会议，即使有信息也不愿意透露吧。
‘虽然我看起来像是被偏袒了，但他们可能也会怀疑我是否真的和他们处于同一层次。’
嗯，该怎么办呢？
首先证明自己的资格再继续比较好。经过短暂的思考，我叫了奥瑞尔·加比斯。
不，准确地说，是我正要叫他的时候。
“那个……”
“啊，你就叫我大师吧。知道我名字的只有你一个人。”
咦，突然？
就在老人迅速打断我话的那一刻。
“……！”
“……！”
“……！”
四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彩。
‘这是什么……’
老实说，这种惊讶甚至无法用言语形容。
不，这个老人到底是怎么对待这里的人的？
“知道……名字……？”
没想到他连名字都没告诉他们。
‘……总之，这样就算过去了，是好事吗？’
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情绪，正想着积极的一面，看到奥瑞尔·加比斯对我露出了只有我能看到的微笑。
‘真是，心里都被看穿了。’
老人帮助我的原因显而易见。
如果不是我，奥瑞尔·加比斯就没有理由参加这次会谈。
起初他答应我的提议，大概也只是想从我这里多获取一些信息吧。
不，岂止如此？
“好了，坐下吧。保持警惕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真的那么担心，不如让那位朋友先开口如何？”
奥瑞尔·加比斯自然地引导了气氛。
让我不得不透露重要信息的气氛。
“……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确认一下大家是否都愿意参加？”
老人家的把戏让他不悦地开口，没有掩饰自己的不满。
可是，这又是什么情况？
“……！”
“……！”
又有四人的瞳孔放大了。
仿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怎么能对主人用那种轻浮的语气……”
“……但主人似乎也没说什么。”
不，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语到连笑都笑不出来。
咚。
于是他随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以此为起点，众人陆续开口表明了参加的意愿。
“我会参加。”
“我也是。”
“……这里谁会拒绝这种场合呢？”
宣布不参加的人为零。
奥瑞尔·加比斯满意地笑着，自告奋勇担任了主持的角色。
“那么，全票通过，共识达成。介绍什么的就不必了，现在开始吧。你先说，然后按顺时针方向轮流。”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我身上。
即便是我也不禁感到压力。
毕竟，今天才刚刚成立的会谈，第一个发言的顺序不就是我吗？
我透露的信息质量将决定他们接下来会分享的信息水平。
“就算不是那样，被人轻视也不好吧。”
在二十年后的圆桌会议上，我学到了一些东西。
只要装作有见识的样子，就算睡觉也会有人送上门来。
出名了之后，拉屎都会有人鼓掌，就是这个道理。
实际上，在圆桌会议中，即使是用无关紧要的信息来结束话题，也会有人认为其中隐藏着深意，从而轻易放过。
“嗯，那该用什么呢？”
我一边继续思考，一边缓缓地观察着围坐在圆桌旁的成员们。
所有人都对我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其中最为热切的便是奥瑞尔·加比斯。
“是啊，我在这个氛围中会透露什么信息，你一定非常好奇到要死了吧？”
多亏如此，我的烦恼结束了。
虽然我知道这老头在期待什么……
“但那是不可能的。”
我在圆桌上的资历可不是盖的。
思考完毕的我开口了。
既不向奥瑞尔·加比斯透露无用的信息，又能让其他成员满意的那个。
“大地的魔女还活着。”
此乃雄狮流。
第一式，信息迂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