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诏书递到高丽都护府时,蓝玉正在查看边防图。
展开一看,上面字字严厉,说高丽富商诉状称其手下借查案劫掠,民间议论纷纷,责他“管束下属不力,有失朝廷体面”,命他“即刻彻查,严惩不贷,以安民心”。
蓝玉将诏书重重拍在案上,指节泛白。
他明知这是栽赃,可朝廷远在千里,只信诉状与舆论,哪会细究其中猫腻?张忠在旁急道:“侯爷,这明摆着是朱允炆的圈套,怎能认下?”
“不认又能如何?”蓝玉声音发沉,“朝廷要的是问责,是民心安定。
若抗旨不查,只会落个‘骄横抗命’的罪名,那时更难翻身。”
他无奈,只得传令下去,暂停所有查案事宜,全力“彻查”劫掠案。
这一查,便是半月。
蓝玉不得不将精力全放在内部——盘问当日当值的弟兄,核对行踪,甚至请来府尹一同会审。
可那几个假扮查案人员的教众早已没了踪迹,赃银也石沉大海,查来查去,只查到些无关痛痒的小错处,最后只得将两个“行事鲁莽”的兵卒杖责二十,草草了结,奏报朝廷。
这半月里,蓝玉再无精力顾及白莲教与王府的关联。
朱允炆与韩月却趁机大肆动作。
韩月亲自带着教中头目,往各州县走动,借着“王爷赈灾”的名义,将白莲教的据点铺到了乡镇,信众数目陡增,连些小吏、衙役都悄悄入了教。
朱允炆则命人将府中私藏的兵器分发给精壮教众,在城郊密林里操练。
每日天不亮,林中便传出呼喝之声,刀枪挥舞得有模有样。
韩月还教他们攻守之法,画了些简易的阵图,竟是将这伙乌合之众,渐渐练成了能战之兵。
王府的粮仓、银库也越发充盈。
朱允炆借着“安抚民心”的由头,让地方官将部分赋税悄悄转入王府,美其名曰“暂存,待赈灾时用”,实则全成了供养教众与私兵的本钱。
街市上,百姓们只知“王爷仁德”,对蓝玉却多了几分怨怼。
有那白莲教的人在暗中煽风,说蓝玉“只会查案扰民,不如王爷实心办事”,这话竟渐渐成了风气。
蓝玉处理完问责之事,再回头看时,才惊觉高丽的局面已大不相同。
白莲教的势力盘根错节,王府更是成了铁板一块,连派去探查的弟兄都回报:“教众眼线遍布城乡,稍一靠近便被察觉,根本插不进去。”
张忠忧心忡忡:“侯爷,再这般下去,朱允炆怕是要尾大不掉了!”
蓝玉望着窗外,沉默良久,才道:“他占了上风,却也未必能笑到最后。这高丽地面,终究是朝廷的疆土,他私养武装,勾结教派,总有暴露的那日。”
只是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朱允炆与韩月已牢牢站稳了脚跟,势力根基日渐稳固。
蓝玉第一次感到,自己在这高丽的博弈中,落了个彻底的下风。
朝堂的斥责,民间的舆情,教派的扩张,私兵的成型,像一张网,将他困得动弹不得。
夜色渐深,蓝玉府中的灯亮了一夜。
他知道,若想破局,怕是只能等一个契机,一个能将朱允炆的勾当彻底揭开的契机。
朱允炆自得了韩月,借她计谋屡屡占得先机,心中对其越发倚重。
时日一久,见韩月不仅智谋过人,眉目间更有几分清俊脱俗,便渐渐动了别样心思。
这日夜里,朱允炆又召韩月到偏院议事。
烛火摇曳,映着韩月素衣侧脸,朱允炆看得有些失神,忽道:“姑娘这般才貌,留在教中实属屈才,往后便长住府中,本王保你一世安稳。”
韩月抬眸,神色平静:“王爷召我来,是议白莲教扩编之事,还是说这些闲话?”
朱允炆被她一语点破,脸上微红,却不肯收敛,又道:“议事自然要议,只是姑娘日夜操劳,也该歇歇。本王库房里有匹新到的云锦,颜色衬你,改日送你做件衣裳如何?”
韩月起身道:“多谢王爷好意,韩月只知为王爷谋划,不求赏赐。若无事,便先告退了。”说罢转身要走。
朱允炆却上前一步,拦在她身前:“姑娘急什么?夜深露重,陪本王再饮一杯如何?”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韩月眉头微蹙,侧身避开:“王爷自重。韩月是来助王爷成事的,不是来陪饮的。”
她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冷硬。
朱允炆被她拒得有些下不来台,讪讪退开,嘴上却道:“姑娘何必这般拘谨?本王对你,不过是爱惜才貌罢了。”
自那以后,朱允炆单独召见韩月的次数越发频繁,有时明明没什么要事,也会找借口让她到偏院待上许久。
言语间总带着些暧昧,一会儿夸她“手若柔荑”,一会儿又说“听姑娘说话,如沐春风”。
韩月心中有数,却只当没听见,每次议事都言简意赅,说完便走,从不与他多周旋。
有回朱允炆故意在她离去时,装作不经意拂过她的衣袖,韩月当即停步,冷冷道:“王爷若再如此,韩月便辞了这差事,回教中去。”
朱允炆见她动了真怒,怕真失了这得力谋士,只得暂时收敛,嘴上却仍道:“姑娘莫怪,本王只是一时失了分寸。”
可他心中的占有欲却越发强烈,私下里对心腹道:“待大事一成,定要让韩月留在身边,这般女子,才配得上本王。”
韩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暗自警惕。
她对朱允炆道:“眼下蓝玉虽暂处下风,却未彻底失势,王爷当以大局为重,莫要因琐事分心。”
朱允炆嘴上应着,眼神里的痴迷却丝毫不减。
偏院的烛火依旧夜夜长明,只是议事之外,总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韩月越发谨慎,每次入府都带着个侍女,议事时也只在明处,不肯再入密室。
朱允炆虽心有不满,却终究怕逼得太紧,坏了眼下的局面,只得耐着性子,暗中却盘算着日后如何将这聪慧貌美的女子彻底纳入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