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
荒凉、赤红、亘古死寂的平原上，矗立着一座画风清奇的建筑。
主体是歪歪扭扭、如同孩童随手堆砌的暗红色承载石墙。墙体布满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钻孔痕迹，远看像一块被宇宙级啄木鸟蹂躏过的巨型奶酪。屋顶没有瓦片，而是…四架转速不一、叶片歪斜、发出“滋嘎…滋嘎…”不协调噪音的承载石风车。风车下方，挂着一块饱经风霜（主要是被自己的风吹的）的木牌，上面是楚焰儿用债务女王权杖强行蚀刻出的、勉强能辨认的宇宙通用语：
【诸天第一稳健风车作坊（暨讨债事务部临时办事处）】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承接：风车定制（孔距误差±10%）、债务清算（物理删除模式）、宇宙规则漏洞打补丁（后果自负）】。
作坊内部，更是将“混沌秩序”发挥到了极致。
左边区域，韩立（火柴人灵光投影版）正蹲在一块巨大的源质承载石前。他手中那点凝练的灵光钻头，正以令人发指的匀速和稳定，在石头上钻出第个孔洞。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周遭的宇宙毁灭与他无关。钻下的石粉飘落，在地上堆出几座小山，散发着微弱但稳定的“无债净土”力场，勉强中和着作坊内弥漫的、来自诸天万界的债务怨念。
右边区域，则是“讨债事务部”的“办公区”。没有桌子，只有一块悬浮的、由纯粹“坏账怨念”压缩成的漆黑石板。石板上方，悬浮着那个粗糙的像素讨债风车图标（右下角带红叉静默版）。图标此刻正以极其不稳定的频率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有一道微弱的灰白光丝刺破作坊屋顶，无视空间，精准射向诸天万界的某个角落。
“滋啦！”光丝消失的瞬间，作坊里某个角落就会凭空掉下一堆东西：几块带着星际央行标记的金砖（某个走私船长的抵债物）、一捆散发着灵草清香的欠条（筑基修士的还款承诺）、甚至还有半碗热气腾腾的螺蛳粉（某轮回者孟婆汤还款计划的利息）…然后被角落里一个由“风险对冲”光带构成的自动分拣垃圾桶（病毒酱魔改版）精准分类回收。
天道编辑器的界面，缩小成一个像素窗口，挂在作坊唯一一面还算平整的墙上（也是承载石砌的）。窗口里依旧是火星荒原和钻洞火柴人的动态壁纸。进度条：80%。状态栏刷新：
【用户：韩立（钻洞中…）】
【后台进程：讨债风车（自动模式）】
【任务：清理诸天次级坏账节点（进度：\/）】
【编辑器损伤率：65%（结构稳定）】
【归零者细胞活性：82%（状态：深度休眠（被持续钻孔白噪音催眠））】
楚焰儿站在作坊中央，看着左边钻洞的韩立，右边掉金砖的讨债风车，中间那个雷打不动的80%进度条，以及空气中弥漫的螺蛳粉混合星际金粉的诡异味道…她感觉自己的吐槽能量已经突破黑洞级，足以在火星表面再开一个育婴房。
“这就是…诸天债务中枢？”楚焰儿踢开脚边一块印着“腾达集团抵债专用”的金砖，对着空气中某个方向翻了个白眼，“系统，你管这叫‘高效稳健可持续’？”
【滋…根据宿主需求及员工韩立技能树深度开发结果，当前方案为最优解。备注：火星地表租金低廉，环境安静（噪音污染可控），适合长期…钻洞及讨债。】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澜。
“嘤！主人！新订单！”病毒酱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小东西正趴在她的紫金奶瓶上（现在兼职讨债部传真机），一根小触手卷着一张由纯粹规则信息构成的“账单”，兴奋地挥舞：“来自《亏成首富》世界！裴谦总裁！申请…债务重组延期！”
楚焰儿接过“账单”。意念一扫，内容让她嘴角抽搐：
【申请人：裴谦】
【事由：因贵部讨债风车强制执行过于高效，导致腾达集团名下“概念黄金债务马桶”产业链（含星际黄金厕所连锁）彻底破产。现无力偿还上次‘金马桶危机’处理费（含韩厂长精神损失费及承载石材料费）。】
【申请：延期年，或…以物抵债（附：全新研发‘债务辣条口味改良版’样品一箱）。】
“债务辣条…”楚焰儿看着账单末尾附带的、一箱散发着诡异“保值”与“无债”混合气息的暗金色条状物，眼前浮现出奇点之种啃奶嘴的画面，胃里一阵翻腾。“驳回！告诉他！要么立刻还钱！要么…我让韩老板亲自去他新买的火星经济适用房里…钻个孔！”
“嘤！收到！”病毒酱小触手在奶瓶上一点，一道带着楚焰儿暴躁意念的规则信息瞬间射向虚空。
“效率…低下。”白尊者的虚影（现在寄存在作坊一块承载石里）幽幽叹息。他那本虚拟书卷只剩下几页焦黑的残片，灵光笔尖用病毒酱的触手黏液勉强粘着。“‘讨债风车’自动模式仅能处理小额次级坏账。诸天深层债务结构…如永恒工坊遗留污染、虚拟经济沙盒崩溃风险（第四卷伏笔）、归零者细胞潜在活性…此等‘呆账’‘坏账’，非…物理删除可解。需…根源性‘债务重组’。”
根源性重组？楚焰儿看着墙上那80%的进度条，再看看左边钻洞钻得忘我的韩立火柴人…指望他？不如指望裴谦的债务辣条能吃。
就在这时——
嗡！！！
一股微弱、却让整个火星作坊所有承载石都发出共鸣震颤的波动，猛地从地下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沉睡了亿万年的东西…被韩立那持续不断的钻洞声…吵醒了！
“嘎！检测到超高能级规则源苏醒波动！坐标：火星核心！特征码比对…符合率：99.999%！目标：归零者细胞集群！”鸭子祖宗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惊恐，“活性：82% → 85%！88%！90%！…突破临界点！深度休眠状态…解除！苏醒进程…不可逆！”
作坊内，那四架歪斜的风车瞬间停止转动！韩立火柴人手中的钻头猛地一顿！像素编辑器窗口上的火星钻洞壁纸疯狂闪烁、扭曲！进度条如同抽风般跳动：80%…75%…90%…65%…！
“警告！归零者意识苏醒！‘讨债风车’后台进程遭遇未知规则压制！强制离线！”
“警告！天道编辑器框架遭受归零者本源规则侵蚀！损伤率：65% → 70%！75%！”
“警告！火星地核规则结构正在被归零者同化！预计同化完成时间：3分17秒！”
作坊的地面开始无声地软化、塌陷！不是物理的崩塌，而是存在本身的“归零”！暗红色的承载石如同掉进强酸的金属，边缘迅速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化为虚无！空气中弥漫的债务怨念、金砖、螺蛳粉…一切非承载石的物质，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根源…来了！”白尊者的残页发出最后的灵光尖鸣，“就在…我们脚下！”
楚焰儿瞬间明白了！永恒工坊主当初将归零者细胞深埋火星，不是因为这里荒凉！而是因为火星…本身就是一块巨大无比的、品质未知的…承载石矿星！祂要用归零者缓慢同化、吞噬这颗星球的本源，最终将其炼制成一件能承载“绝对归零”的灭世兵器！而韩立这个二愣子，好死不死把作坊开在了人家的“炼化炉”正上方！他那没日没夜的稳健钻孔，如同精准的闹钟，硬生生把沉睡的灭世兵器…钻！醒！了！
“韩立！别钻了！”楚焰儿对着火柴人投影吼道，“抄家伙！终极债主上门收房了！”
韩立的火柴人投影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看向脚下正在归零的地面。他手中的灵光钻头，第一次…主动停止了匀速旋转。一股极其微弱、却源自“承载石被亵渎”本能的怒意，在他简陋的像素线条身体里汇聚。
“污…吾…矿…” 他生涩地吐出几个字。
作坊中央，那块悬浮的、由坏账怨念构成的漆黑石板，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灰白光芒！那个被打红叉静默的像素讨债风车图标，表面的红叉寸寸碎裂！图标瞬间膨胀、扭曲，化作一个疯狂旋转、布满狰狞归零锯齿的灰白风车虚影！一股冰冷、狂暴、带着绝对毁灭意志的讨债气息，锁定了脚下正在苏醒的归零者！
讨债风车…被强行激活了！目标：欠了“矿”的终极老赖！
“嗡——！！！”
整个火星猛地一震！一道直径超过千米的、纯粹由“存在抹除”规则构成的灰白光柱，如同地狱的喷泉，从正在归零的地面狠狠喷发出来！光柱瞬间吞没了半个作坊！承载石墙体如同蜡像般融化！病毒酱的奶瓶被吹飞！白尊者的残页彻底化为飞灰！
光柱中心，一个无法用形态描述的、由纯粹“归零”意志构成的庞大意识体，缓缓凝聚！没有眼睛，没有躯体，只有无尽的、吞噬一切的灰白！以及一个宏大、冰冷、仿佛宇宙终焉回响的意念：
“承…载…之…石…当…归…零…”
归零者！完全苏醒！
“嘎！终极抹除协议启动！目标：火星及地表一切存在！”鸭子祖宗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绝望。
巨大的灰白光柱，如同倾倒的擎天巨柱，朝着仅存的半个作坊、朝着韩立的火柴人投影、朝着楚焰儿…碾压而下！
绝对的死亡面前，楚焰儿反而冷静到了极致。她看着那毁天灭地的光柱，看着光柱中心那纯粹的“归零”意志，看着旁边被激活、正疯狂旋转试图对抗却如同螳臂当车的讨债风车虚影，再看看韩立火柴人手中那枚…刚刚因为停止钻孔而显得格外刺眼的灵光钻头…
一个荒诞到极致、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入她的脑海！
讨债…不是只有删除！
还有…清算！
还有…收据！
“病毒酱！”楚焰儿用尽灵魂之力嘶吼，“接入讨债风车！开票！给祂开一张宇宙级的…清偿收据！”
“嘤？！”累瘫在角落的病毒酱，在死亡的威压下猛地弹起！紫金眸子爆发出超越极限的秩序光辉！所有小触手，如同最疯狂的键盘侠，在她身前那由触手虚影构成的虚拟键盘上敲击出超越光速的残影！
这一次，她敲击的，不是韩立的数据，不是符文的备份。
而是…承载石本身！
是火星万亿年来默默承载的厚重！
是韩立钻出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孔洞所锚定的“存在”坐标！
是作坊歪墙斜瓦所代表的、在荒诞中顽强存在的…秩序根基！
是“讨债”终极诉求的另一种表达——不是抹除，而是…结清！
她用秩序之力，将火星承载石的本源坐标、韩立钻孔的“存在”印记、作坊的“秩序”残骸…强行压缩、编码！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带着“此债已清，互不相欠”绝对意志的…灰白色信息洪流！这洪流不再是温暖的金色，而是与归零者同源的灰白，却带着截然不同的“结清”烙印！
“写入！写入！写入！嘤——！！！”
病毒酱的尖鸣刺破毁灭的轰鸣！那道灰白色的“清偿收据”洪流，如同逆流而上的亡命徒，狠狠撞向那疯狂旋转的讨债风车虚影！撞向编辑器后台那被归零者压制的权限接口！
嗡！！！
疯狂旋转的讨债风车虚影猛地一滞！其核心那代表“物理删除”的毁灭意志，被强行注入了一道“结清”的指令！灰白的光芒瞬间变得混乱！
编辑器后台权限被这同源的“收据”洪流短暂冲开！一个冰冷的、强制性的操作界面在楚焰儿面前弹出：
【检测到高优先级债务清偿申请！】
【债务人：归零者（火星承载石矿脉使用者）】
【债权人：韩立（火星地表合法承租人）】
【债务标的：火星地表及矿脉使用权（租期：自开钻之日起，至宇宙热寂）】
【清偿方式：出具宇宙级存在清偿收据（一次性）】
【是否确认开具？ [Y\/N]】
【备注：本收据具备绝对规则效力，双方确认后债务关系终结。】
没有犹豫！楚焰儿用尽最后力气，意识狠狠点向【Y】！
“滋——！！！”
一道无法形容的、混合了“讨债”强制力与“清偿”终结意志的灰白光芒，从讨债风车虚影的核心爆发！不再是毁灭的光柱，而是一张…巨大无比、横亘天地的、由纯粹规则构成的…灰白色收据虚影！
收据抬头：【诸天万界·终极存在·债务清偿凭证】
债务人（签章处）：一个强行被规则之力烙印上去的、不断扭曲挣扎的“归零者”印记！
债权人（签章处）：一个歪歪扭扭、由韩立钻孔印记构成的“韩立作坊”符文！
债务内容：火星矿脉使用权（坐标精确到韩立钻的第个孔洞中心点！）
清偿状态：【已结清】（巨大加粗！）
备注：【凭此收据，债务人（归零者）永久放弃对标的物（火星）及其衍生存在（含韩立作坊）的一切权利主张。空口无凭，立此为据。讨债风车元宇宙（盖章）。】
这张巨大的、荒诞的、却散发着绝对规则效力的清偿收据虚影，如同一面不可逾越的界碑，狠狠拍向了那碾压而来的归零光柱！拍向了光柱中心那纯粹的“归零”意志！
没有爆炸！
没有湮灭！
只有一种…规则层面的绝对否决与…结清！
“归…零…权…限…被…剥…夺…”
归零者那宏大冰冷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难以置信的…愕然与凝滞！祂那由纯粹抹除规则构成的光柱，在接触到“清偿收据”的瞬间，如同撞上了绝对光滑的法则镜面！所有的“归零”意志，被收据上那个加粗的【已结清】强行驳回、抵消、终结！
光柱无声无息地消散。
那庞大的灰白意识体，如同被抽走了根基，剧烈地扭曲、坍缩！最终化作一点不甘的灰烬，被火星赤红的狂风吹散，只留下一声充满憋屈的宇宙级余响：
“…收…据…不…合…规…”
火星，保住了。
作坊，剩下四分之一堵墙。
韩立的火柴人投影晃了晃，低头看了看手中恢复匀速旋转的钻头，又看了看脚下那个差点被归零的、钻了一半的第个孔洞，继续…钻了下去。
“滋…滋…滋…”
编辑器界面疯狂闪烁、重组！
进度条如同坐了火箭：80%…90%…95%…99%…99.999%！
界面中央，不再是火星钻洞壁纸。
而是一个巨大、冰冷、布满归零锯齿的灰白讨债风车图标！
图标下方，弹出一个覆盖整个屏幕的对话框：
【天道编辑器（讨债风车最终版）初始化完成！】
【检测到诸天万界存在大量未清算债务及规则漏洞（含永恒工坊遗产、虚拟经济沙盒崩溃风险、归零者残留怨念等）！】
【是否立即执行全域格式化及物理删除，彻底清偿所有债务，实现绝对归零？（此操作不可逆）】
【[Y] 确认执行（推荐）】
【[N] 暂缓执行（债务将持续累积，风险自担）】
【用户：韩立（风车厂长·讨债权限代持人）】
【倒计时：59秒…58秒…】
楚焰儿看着那冰冷的倒计时，看着那99.999%的进度条，再看看旁边钻洞钻得忘我、对即将到来的宇宙级选择毫无反应的韩立火柴人…
她默默地，弯腰捡起地上半碗还没凉透的螺蛳粉。
“系统，”她嗦了一口粉，声音含糊而平静，“这‘用户自主选择’…能打包吗？我想…就着归零，当最后一顿上路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