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在青光炸裂的刹那向内坍缩，化作光尘旋涡。王沐阳只觉胸口一紧，残页在怀中剧烈震颤，仿佛被某种力量自内而外撕扯。他下意识护住李欣烨与黄文杰，三人尚未站稳，脚底地面已如流沙般塌陷。
下坠不过瞬息，足底触到实地时，四周已无长廊痕迹。穹顶高不可测，石壁泛着幽蓝冷光，似有脉络在深处缓缓流动。正中悬浮一团暗金能量体，形如漩涡，每一次脉动都引动空气震颤，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黄文杰闷哼一声，左臂断口处黑血再度沸腾，竟自行渗出，在空中凝成细丝，直朝能量体飘去。王沐阳眼疾手快，一把扣住他肩头，将人拽向自己身侧。那滴黑血被强行拉离，如活物般扭动挣扎，最终“啪”地断裂，坠地即燃，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别让它碰你。”王沐阳低喝，掌心按在残页之上。纸面温热依旧，符线跳动频率竟与那团能量体完全同步，如同呼应某种古老节律。
李欣烨闭目调息，指尖轻点眉心。她并未睁开双眼，而是以神识捕捉空气中那几乎不可闻的低语。那些声音不从耳入，却直接在识海中响起，语调柔和，带着不容抗拒的诱惑。
“你听见了？”她忽然开口，声音微哑。
王沐阳点头：“不是攻击，是试探。”
“它在筛选。”李欣烨睁开眼，眸光清冷，“它知道我们是谁，也知道我们想要什么。”
话音未落，能量体猛然扩张，三道光丝自其中射出，无声无息缠上三人灵台。王沐阳脑中骤然一黑，再睁眼时，已置身清源村废墟。
火焰吞噬屋檐，族人哀嚎四起。一名老者倒在血泊中，正是他父亲。远处，黄文杰被魔修钉在石柱上，胸口贯穿，气息全无。而他自己，手中却握着一枚金丹，灵力暴涨，只需一念，便可逆转时空，救下所有人。
“你本可以更早回来。”那声音在他耳边低语，“接受这股力量，一切都能重来。”
王沐阳喉头一紧，手指几乎要松开残页。可就在指尖颤动的瞬间，他猛然想起桃花林中那道模糊身影——若真能逆转过去，仙子为何不说？若力量可轻易得来，又何须历经生死？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脑际。残页骤然发烫，烫得掌心生疼。他怒吼出声：“我们走过的路，不是为了走捷径！”
幻象崩裂，眼前景象如镜面碎裂，重新回到大殿。他浑身冷汗，呼吸粗重，却发现李欣烨双目紧闭，额角青筋跳动，嘴角已渗出血丝。
她识海中，云裳门山门倾塌，烈火焚天。师尊立于殿前，手持断剑，被数道黑影贯穿身躯。而一道声音在她耳边轻语：“你本可救她。现在，一步登天，重掌命运。你想要的，从来不是慢慢变强，而是立刻拥有足够保护一切的力量。”
她指尖微颤，几乎要点头。
王沐阳扑上前，一掌拍在她肩头。灵力自掌心涌入，强行打断神识连接。李欣烨猛地睁眼，瞳孔收缩，呼吸急促，却未退后半步。
“别听它。”王沐阳盯着她，“它许诺的，都不是真的。”
她张了张嘴，终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知道。”
另一边，黄文杰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掐住左臂断口。幻象中，他身处一片尸山血海，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尸骨，魔修们在他面前匍匐哀嚎，曾经的清源村族人也跪伏于地，眼中满是敬畏与恐惧。他立于最高处，黑袍猎猎，手中握着一柄由怨念凝成的血刃，天地间所有生灵的生死皆系于他一念之间。那低沉而蛊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恨魔修，那就比他们更狠。掌控生死，才是真正的自由。”
黄文杰眼中血丝密布，喉咙里发出低吼，似在挣扎。他看见自己一步步走上巅峰，却也看见每一步都踏着亲友的尸骨。他曾发誓要守护清源村，可如今，整个村庄都在他脚下颤抖，口中喊着“王”——可那不是救赎，是奴役。
“若这就是力量的代价……”他在幻象中喃喃，“那我宁愿从未拥有。”
他眼中血丝密布，喉咙里发出低吼，似在挣扎。
王沐阳转身，一把将他拽起，按在墙上。残页贴于自己心口，他闭目凝神，以“守护亲友、正道而行”为念，灵台清明。随即，他一手按住李欣烨肩头，一手搭上黄文杰脖颈，将自身灵力强行渡入二人经脉。
“我们想要的，不是偷来的力量。”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是堂堂正正走到巅峰。”
李欣烨睫毛轻颤，眼中迷雾褪去。她抬手，抹去嘴角血迹，缓缓站直。
黄文杰喘息如牛，瞳孔剧烈收缩，最终恢复清明。他低头看着自己断臂处，黑血已不再外溢，只是皮肤下仍有暗纹游走，如蛇潜伏。
三人背靠背而立，灵力微弱相连，形成稳定回路。残页在王沐阳掌心浮现一行新字：“力可速得，道不可窃。”字迹浮现即隐，却已刻入心神。
能量体剧烈震荡，三道光丝尽数断裂，缩回核心。那团暗金漩涡缓缓旋转，脉动频率忽然放缓，竟发出一声低沉嗡鸣，如同叹息。
地面无声裂开，三道淡淡脚印自三人足底延伸而出，指向大殿深处。石板上浮现出极细的纹路，形如锁链，却未闭合，仿佛等待某种契合。
王沐阳低头看着那行脚印，未动。
李欣烨轻声道：“它让我们继续往前。”
黄文杰冷笑：“谁知道前面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王沐阳握紧残页，目光落在能量体上。那团暗金光芒已不再压迫，反而透出一丝……认可？
“它不是要毁我们。”他说，“是试我们。”
“试什么？”
“试我们是否配得上知道真相。”
李欣烨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师尊……死前最后一句话，是‘不要回头’。”
王沐阳看向她。
“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声音很轻，“但现在，我明白了。回头，就是被过去困住。而它，正是用过去诱惑我们。”
黄文杰抬头，盯着那团能量体：“所以，它到底是什么？”
王沐阳未答。他只觉残页在怀中微微发烫，符线跳动节奏与那能量体再度同步，仿佛某种回应。
他缓缓抬起脚，踏向第一道脚印。
石板微颤，纹路亮起一线青光。
李欣烨跟上一步。
黄文杰咬牙，拖着伤臂，也迈出一步。
三道脚印接连亮起，延伸向前。大殿深处，一道虚影轮廓在幽光中若隐若现，似门，似碑，似某种沉睡之物即将苏醒。
王沐阳伸手按在残页上，低声道：“准备好了吗？”
李欣烨点头。
黄文杰握紧剑柄，指节发白。
就在此时，残页忽然自行飞出，悬于半空。符线如活蛇游走，与地面纹路遥相呼应。能量体脉动骤停，整座大殿陷入死寂。
王沐阳抬头，看见那虚影轮廓缓缓睁开一道缝隙。
一只眼睛，漆黑如渊，却映出三人倒影。
它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倒影中的他们，各自手中都握着染血的剑，脚下堆满尸骸，眼神空洞，仿佛已走到了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