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柔瞅了瞅站在墙角的江北枫，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接着说道：“昨晚确定死因后，我们就对七具尸体展开了开颅工作，进行伤痕鉴定。
咱们从207号旅馆房间发现的七具尸体说起。
1号尸体，男性，就是倒在门口的那具。他的致命伤在前额，连带眉骨、鼻骨都碎裂了，凶手连续重击五下，导致整个脸部都塌陷下去。
2号尸体，女性，是床上那具被棉被包裹着的。我们把那被大火烧得焦糊的棉被剥开，发现她死前衣服被脱去，衣服就在棉被里面。
所以推测她生前很可能遭受过侵犯，不过由于尸体被大火焚烧，已经没办法提取到体内精液以及其他生物检材了。
她的致命伤在枕骨部位，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后脑勺，凶手在同一位置重击了两下，位置丝毫没有偏移。”
周柔说到这儿，瞧见江北枫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奋笔疾书记录笔记，还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
整个会议室里，也就江北枫钢笔写得飞快，像李明伟、陈胜这些老刑警，就跟考场上磨蹭的差生一样，下笔都得犹豫几秒；像程晓，更是只写寥寥数语敷衍了事。
周柔拿起桌上的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水，等着江北枫停下笔。
可江北枫压根没要停的意思，继续埋头写着。
一旁的周鹏抬头看了眼自家闺女，说道：“你接着讲。”
“哦。”周柔应了一声，又喝了口水。直到江北枫抬起头，她才放下水杯。
“3号尸体，就是李队让我们找的赖明成的尸体。
之所以能确定是他，是因为三个月前他去诊所拔过牙，拔的是左侧口腔的智齿和大牙。
而且从身高和骨龄判断，也和他的身份信息相符。
他的致命伤和其他尸体有所不同，除了前额遭受重击，我们还在他口腔里发现牙齿有血染，舌头背面有牙齿印，臼齿破碎，口腔中有血色泡沫。
舌骨舌肌间形成了窒息血囊肿，牙槽骨也迸裂了。
这就是典型的机械性死亡，3号尸体是被勒颈致死的。”
这时，江北枫抬起头，说道：“周法医，我有个问题想问。”
周柔点点头：“你说。”
“3号尸体是在杂物间被发现的……”
“对。”
江北枫比划了一下：“当时五具尸体叠在一起焚烧，我想知道，3号尸体在什么位置？”
“最下面。”周柔回答。
江北枫点了点头，还想继续问。
周柔接着说：“我们是从最下面的尸体开始往上标号的，所以3号尸体在最底层，上面依次是4号、5号、6号、7号尸体。
我们对这些尸体都进行了开颅检查，4号、5号和6号尸体同样是前额遭到重击，7号尸体是名女性，她是后脑勺遭到重击。
另外还有个重要情况，凶手在焚尸前，给每具尸体都泼洒了汽油，确保能将他们彻底烧焦，所以搬运尸体的时候，尸体之间相互黏连，很难分开。”
李明伟咂了咂嘴，感慨道：“做得这么狠？这一看就是亡命之徒干的，没杀过人、没犯过事儿的，哪能干出这种事来？”
江敬国没理会李明伟，转头看向赵少钦：“老赵，你们技术队有什么发现？”
赵少钦站起身，拿着一份文件说道：“我们对现场进行了仔细勘察，着火点在二楼，最先起火的地方是杂物间，随后火势蔓延到二楼各个房间。
凶手在放火前，在杂物间和207号房泼洒的汽油量最大。
汽油从楼梯一路泼洒到一楼，直至大门口，由此可以判断，凶手是在沁阳招待所里四处点火！
另外，招待所的账本、柜台全部被烧毁，我们也没找到汽油桶，所有痕迹都被破坏殆尽。”
西城刑警大队的古满问道：“这么大面积燃烧，得用多少汽油啊？”
“啊？”赵少钦皱着眉看向他，见是个不太熟的人，没好气地反问：“要不我再烧个招待所示范一下，您看看够不够？”
“你……”古满被怼得无言以对。
李明伟转过头，捂着嘴偷笑，站在墙边的孙正瑞和谢贤董也差点笑出声。
赵少钦那可是出了名的嘴碎，逮谁怼谁，反正快退休了，除了领导和熟人，他向来不留情面。
不过有市局领导在场，赵少钦也不敢太过分，清了清嗓子说道：“昨天在现场，我和江北枫同志核算过，初步估计得10多升，可能还不止。”
李明伟道：“这么大的用量，他们从哪儿弄来的汽油？”
周鹏道：“加油站啊，全市的加油站都得彻查，必要时，还得向其他县市发出协查通报。
还有油耗子，这帮人偷大货车的汽油倒卖，来钱可快了。”
江敬国点头，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前方。
“周支队说得很对，这是一个关键的调查方向，一会儿由周支队给你们分配任务。
接下来，大家都给我听好了，要说这案子的性质，可比以往的抢劫案、医学院女性被害案严重恶劣得多，这关乎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必须得破案！
省厅和市里给我们下了死命令，限期一个礼拜破案！
一个礼拜之后要是抓不到凶手，我们市局、你们分局的经费全部减半，从市局领导干部到你们分局的领导、大队长，奖金和最后一个月工资都得扣掉。
到时候，省厅就会派人下来组建专案组，接手调查！”
这话一出口，李明伟、古满和程晓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尤其是古满和程晓，这案子又不在他们辖区，可现在要是敢多说两句，恐怕马上就会被江敬国教训。
江敬国扫视了一圈众人，接着说道：“当然，有奖必有罚，如果这个案子能够成功侦破，不管是哪位大队长带队破的案，我就向组织申请，让他担任市局副支队长。”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要知道，提拔谁担任官职，向来都是私下沟通的，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但江敬国也是没办法了，副支队长这个职位，市局讨论很久了，可下面的人一直没有合适的，上面暂时也没有调人的计划。
只要市局各位领导达成一致，向上申请，还是能够提拔人的。
程晓和古满瞬间就兴奋起来，摩拳擦掌的，这会儿也顾不上案子是不是自己辖区的了，毕竟，为人民服务嘛。
会议一结束，三队人马立刻匆匆赶回各自单位，连夜召开动员大会。
李明伟也不例外，开始给东城大队的老刑警们加油打气，他也没办法啊，东城分局要是能出个副支队，那大队长的职位不就空出来了嘛。
东城分局的会议室里，李明伟对着大家慷慨激昂地描绘着美好蓝图，还从烟盒里抽出中华烟，不停地扔给下属。
江北枫独自坐在角落里，拿着周柔复印给他的尸检材料，全神贯注地研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