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1年10月5日，凌晨三点。深埋地下的方舟基地，像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发出规律的嗡鸣。但在c区——仓库和生活区交界的地方，空气却绷得死紧。通风管送来的风，混着军粮味、机油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馊主意味。
马克站在“基石”监察中心巨大的环形屏幕前，像块嵌在阴影里的礁石。冷光映着他线条冷硬的脸，眼睛死死盯着其中一块屏幕——仓储主管大卫·陈的休息舱走廊监控。画面空空荡荡，只有惨白应急灯。
“确定有鬼？”马克的声音不高，像冰锥刺破沉闷。
“板上钉钉，马克长官。”回话的是“基石”首席分析师，外号“刻度”，眼镜片厚得像酒瓶底，脸熬得惨白。
“目标大卫·陈，过去三天，他的个人终端跟c区深层净水系统主控节点‘私聊’次数暴增了快四倍！
数据流鬼鬼祟祟，符合‘毒蛇’潜入的特征模板。他还用伪装成设备日志的加密通道，跟基地外面通了三次‘电话’，接收方特征码…指向军方载体派那帮疯子用的‘幽灵’中继站。”
马克的下颌线绷得像弓弦。载体派…那群被南极“低语”洗脑、甘当“女娲”走狗的疯子，爪子居然伸进了方舟，还瞄上了几千号人的命根子——水！
“证据呢？”
“电子证据链齐全，打包好了。”“刻度”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调出复杂的数据图，“物理证据…得动手抓现行。‘基石’预测，他很可能今早六点换班时，对c7号深层净水储备罐下黑手。目标：投放一种缓释型神经毒素，代号：‘寂静之尘’。”
马克沉默了几秒，控制室只有风扇的低吼。屏幕上显示大卫·陈两小时前回舱，再没出来。
“‘基石’特勤组，”马克的声音斩钉截铁，“一级肃清令，目标：大卫·陈及其两个心腹跟班。行动代号：‘捕鼠夹’。要求：悄无声息，不留痕迹，抓活的！立刻执行！”
c区生活舱段，灯光昏暗。老兵哈桑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叼着根没点的能量棒过干瘾。旁边是紧张得手心冒汗的阿米尔，他俩是临时调来加强c区外围警戒的“磐石”预备队。
“哈桑老爹，”阿米尔压低嗓子，眼睛扫着空荡走廊，“这大半夜杵这儿当门神？连只耗子影儿都没有。”刚从盐湖战场下来，他习惯风沙轰鸣，对这死寂浑身不自在。
哈桑从鼻孔哼了一声，用能量棒指指头顶：
“耗子？小子，这地底下最不缺披人皮的耗子！它们啃的可不是奶酪，是咱的命！”他浑浊老眼里闪着老兵特有的警觉，“闻到没？空气净化器都盖不住的那股子…馊主意味！”
阿米尔吸吸鼻子，只闻到金属和臭氧：“没…没吧？”
“所以说你嫩！”哈桑嗤笑，肩膀撞他一下，“等着瞧，老马克的‘捕鼠夹’一响，保管有大耗子落网。咱俩的任务，就是别让看热闹的‘小耗子崽子’乱窜。”他做了个抹脖子手势，脸上却挤出促狭的笑，
“放心，真干起来，老子罩你。盐湖仙女都拖不走我，这儿的小耗子算个屁！”
话音刚落，走廊深处大卫·陈休息舱拐角，几道比影子还快的身影无声滑过。马克亲自带队，领着“基石”特勤组。
马克站在目标舱门外，像尊冰雕。身后四名队员分列，手持声波眩晕器和高压电击网枪，动作精准如机器。马克微抬手，一名队员上前，把个纽扣大的装置贴在门禁旁。屏幕一闪，解锁进度条瞬间绿了。
“咔哒。”轻得几乎听不见。
门无声滑开条缝，里面传来鼾声。
马克第一个侧身闪入，快如鬼魅。队员鱼贯而入，瞬间控制小舱室各个角落。战术手电强光骤然亮起，精准钉在惊醒的大卫·陈和他两个跟班脸上。
“什…什么人？！”大卫·陈惊叫，手摸向枕头下。
“别动！”冰冷声音炸响，同时铁钳般的手扣住他手腕。冰冷枪口抵住太阳穴。两个助手也被瞬间制服，嘴被捂住，只剩呜咽。
强光下，大卫·陈胖脸煞白，睡衣瞬间汗透。他看到了床尾阴影里的马克，那双鹰眼盯着他，冰冷刺骨。
“大卫·陈，”马克开口，声音平得像念库存单，“你涉嫌叛变、通敌、意图危害方舟，被捕了。有权闭嘴，但说的每句话，都算‘基石’评估你价值的筹码。”他偏头，“搜！”
队员动作迅捷。床垫掀开，伪装成备用电池的装置被拆出，里面是几管淡蓝色粘稠液体和精密定时器。墙上装饰板撬开，暗格里躺着部造型古怪、闪着微蓝光的加密通讯器。
铁证一件件摆眼前，大卫·陈抖如筛糠，最后一丝侥幸熄灭。
隔离审讯室。白墙，合金桌椅，惨白顶灯把大卫·陈那张恐惧扭曲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马克坐他对面，双手交叉放桌上，像座沉默的山。只有通风嗡鸣和大卫·陈粗重带鼻涕的喘息。
“马克…马克长官！我…我是被逼的！”大卫·陈崩溃，涕泪横流，“他们抓了我妹！在七号沦陷区！说我不照做，就把她…把她改造成‘聆听者’！生不如死啊！”他捶打桌面。
马克眼神纹丝不动：“载体派？谁联系你？代号？任务？同伙？”
“是…是个加密频道里的声音…代号‘灰雀’…”大卫·陈语无伦次，“任务…在c7净水罐投毒…制造混乱…然后破坏b区主空气泵…让基地窒息…为他们强攻铺路…”
“同伙？”马克声音陡然加重，像重锤。
大卫·陈浑身一颤，眼神挣扎。马克身体微前倾，无形压力倍增：
“大卫，看着我。你妹的命，悬在你舌头上。说名字，地点。‘基石’能在七号区捞人。或者…”他顿了下，声音冷得掉渣，“…带着秘密和她一起下地狱。我的耐心，跟方舟的水一样金贵，快耗光了。”
“我说！我说！”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大卫·陈报出五个名字和岗位：动力维护组的王工、生活物资分发员丽莎、数据中继站夜班老赵，还有两个c区外围巡逻的“磐石”预备队员——张强和李勇！连他们藏武器的地方都供了——一个废弃管道维修间。
马克听完，面无表情起身。
“看好他。”对门口队员吩咐一句，大步流星走出。门外，萨拉丁等着。
“名单核实，‘基石’已锁定所有目标位置。”萨拉丁递上数据板。
马克扫一眼，眼中寒光一闪：“‘基石’特勤组，分组行动。代号：‘清蒸老鼠’。要求：同步抓捕，不留死角，敢反抗的，就地正法。行动！”
c区，生活物资分发站。
丽莎正清点罐头，心里盘算怎么把微型炸弹塞进午餐肉罐头混进核心区。身后小门“砰”地被撞开，两名特勤队员如鬼魅出现。
她笑容僵住，手刚摸腰，“噗”一声，高压电击网兜头罩下。她瞬间瘫软抽搐，口吐白沫。旁边分发员大妈吓得尖叫，罐头“哐当”落地。
“闭嘴！肃清行动！回舱待着！”队员低喝，迅速捆粽子。
**动力维护组。**
王工鬼祟地想给空气泵备用电源线装短路器。脚边沉重的工具箱“啪嗒”自己开了，露出黑洞洞枪口和一张冷脸。
“喜欢玩电？‘基石’送你个大的。”王工魂飞魄散，没来得及喊，就被眩晕器放倒，烂泥一样瘫地。
数据中继站。
老赵紧张地用加密设备发最后确认信息。屏幕突然一黑，灯全灭。他惊恐回头，隔离门不知何时被切开，马克本人如同索命死神，带着队员走进来。
“夜班辛苦，老赵，”马克声音在死寂中回荡，“‘基石’送你个长假歇歇。”
老赵面如死灰，颓然坐倒。
c区外围巡逻道。
张强和李勇，两个被胁迫的预备队员，心神不宁巡逻。哈桑和阿米尔迎面走来。
“嘿，张强，李勇，换班了？走，食堂新到‘红烧牛肉面’，去晚了汤都没了！”哈桑大大咧咧招呼。
张强眼神闪烁：“啊…哈桑哥，我们…还有点…”
话没完，哈桑一个箭步上前，铁臂勒住张强脖子，膝盖狠顶他腰眼。阿米尔也扑向李勇。两人压根没想到平时嘻嘻哈哈的老兵突袭，瞬间被按倒在地。
“红烧牛肉面？”哈桑膝盖死死压住挣扎的张强，咧嘴一笑，白牙森森，“老子请你们吃‘铁拳’牌沙包！小子，学着点，这叫‘老兵的热情’！”又对挣扎的李勇吼，
“还有你！别动！再动让你尝尝盐湖仙女的‘咸湿之吻’！”
废弃管道维修间。
特勤队员破门而入，在积灰角落翻出藏匿的武器：军用匕首、改装电磁手枪，还有几块塑胶炸药。
清晨六点，本该是c区苏醒的时刻。刺耳警报没响，取而代之是马克冰冷全基地广播：
“全体注意，我是马克。c区发生未遂破坏行动，已被‘基石’系统及特勤组粉碎。六名内奸，一网打尽。威胁解除。重复，威胁解除。基地安全程序强化。所有人，保持警惕，坚守岗位。信任战友，但永远信‘基石’验证。完毕。”
广播在庞大地下空间回荡。生活舱里，人们面面相觑，后怕又庆幸。水房门口，士兵看着差点变毒源的c7净水罐指示灯正常闪烁，都咽了口唾沫。
哈桑和阿米尔押着垂头丧气的张强、李勇走向禁闭室。哈桑拍拍阿米尔肩膀：
“瞧见没？耗子落网了。盐湖打铁鸟，方舟抓家贼，这仗，里外都得硬！”他回头啐一口，“呸！拿亲人要挟，载体派那帮杂碎，连盐湖的蜥蜴屎都不如！”
阿米尔看着被押走的两人，再看看恢复秩序但气氛肃穆的基地，重重点头，握紧枪。马克的话——“信任，但需验证”——像烙印刻进心里。
“基石”指挥中心，马克看着屏幕上六个标注“肃清目标”的红点，以及一份刚出炉的、关于敌人利用旧世界亲属胁迫渗透的报告。他拿起通讯器，接通苏夏实验室。
“苏博士，‘老鼠’清理干净了。‘老鼠’吐出的线，你和‘渡鸦’得重点关照。”
通讯器那头沉默一下，传来苏夏冷静声音：
“收到。数据链已捕捉‘灰雀’残留，正在追。另外，大卫·陈供出的七号区亲属坐标…凯文那边能试试捞人吗？”
马克目光扫过报告上那个被胁迫女孩的名字坐标，眼神深处微动：
“我联系凯文。活要见人，死…”他顿了一下，声音更冷，“…也要把载体派伸过来的爪子剁了。”
他放下通讯器，走到巨大观察窗前，俯瞰下方如钢铁丛林般运转的方舟基地。模拟晨光透过穹顶滤光板洒下，给冰冷金属镀上微弱暖金。一场内部惊雷炸过，带来的不是毁灭，是更坚固的基石。
铁腕之下，方舟这艘承载人类最后希望的船，在黑暗深海中继续破浪。只是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寂静之尘”未能散尽的冰冷铁腥味。
马克轻轻呼出口气，低声自语，像对基地，又像对无形敌人宣告：
“我讨厌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