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在玻璃上划出蜿蜒水痕时，林观鹤把手机屏幕转向众人。
“毛肚、虾滑、鲜切牛肉各两份。”他拇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清欢要的辣锅底，小雪的糖炒栗子当甜品，星瑶......”
他忽然拖长音调，“你上次说那家烤腰子店的外卖，我备注了多加孜然。”
陆星瑶刚要反驳，鼻尖先被火锅汤底的香气勾得动了动。
她别过脸去扯桌布，耳尖却比刚才更红：“谁要吃烤腰子......辣锅就行。”
阮雪早凑到他胳膊肘边，圆眼睛亮得像沾了蜜：“哥哥哥哥，虾滑要剥好壳的！
上次在中医馆，姐姐说我自己剥会溅到衣服上......“
她偷偷瞥了眼阮霜，声音越说越小。
阮霜正用银筷拨弄茶盏里的陈皮，闻言抬眼：“溅到就洗。”
声音冷得像浸了冰水，指尖却悄悄把阮雪滑下来的发绳别回耳后。
顾清欢抱着符纸盒子坐得端端正正，睫毛上还沾着刚才雨里带进来的水珠。
她盯着手机屏幕里的菜单，小声道：“观鹤鸽鸽点什么，清欢都喜欢......不过、不过辣锅的话，能给我留半碗清汤吗？”
林观鹤被她软乎乎的尾音逗得笑出声，伸手揉乱她翘起的呆毛：“留三碗都行。”
他望着桌边三张被热气熏得泛红的脸，忽然想起半小时前符纸上那行血字——“别忘了你的承诺”。
掌心的暗金印记还在发烫，可此刻胃袋被热汤暖着，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响起时，火锅刚好送到。
“叮——检测到当前环境灵气波动值87%，适合启动隐秘追踪程序。”
林观鹤接过外卖员手里的九宫格铜锅，趁众人拆筷子的工夫，指尖在锅底快速画了道隐符。
黄符纸被他捏在指缝里，借摆放锅具的动作轻轻一按——符纸瞬间融进青铜纹路，像滴墨渗进宣纸。
“哥，虾滑！”
阮雪举着漏勺扑过来，发梢沾着的雨珠甩在他手背，凉丝丝的。
陆星瑶已经抄起筷子敲他手背：“先涮牛肉，等下老了。”
顾清欢则抱着自己的小碗，用勺子小心地从辣锅里舀清汤——她舀得太专注，鼻尖都快碰到锅沿，活像只凑近花蕊的小蝴蝶。
林观鹤夹起片牛肉在汤里涮了七秒，看它从粉红变成棕褐，才放进顾清欢碗里：“小心烫。”
“嗯！”她咬着筷子点头，腮帮鼓得像仓鼠，“观鹤鸽鸽......这个牛肉比上次外卖的好吃。”
阮霜突然放下茶盏。
青瓷与木桌相碰的轻响，让整桌的动作都顿了顿。
她望着林观鹤的手——刚才贴符的位置，暗金印记正随着他夹菜的动作若隐若现。
“反噬缓了二十分钟。”她端起茶盏抿了口，陈皮的苦混着热汤的香在舌尖散开，“半小时快到了。”
林观鹤夹菜的手微顿，随即又给阮雪添了勺虾滑：“那正好，等吃完这顿，精神头足了再处理。”
话音未落，敲门声就响了。
“咚、咚、咚。”
雨声里的敲门声很轻，却像根细针扎进神经。
顾清欢手里的勺子“当啷”掉在碗里，阮雪攥着漏勺的指节发白，陆星瑶的手已经摸到腿侧的短刃。
林观鹤按住陆星瑶的手背，冲她摇了摇头。
他起身时，暗金印记在掌心亮起又熄灭——破妄眼扫过门缝外的影子，是个穿蓝马甲的快递员，背上的工牌印着“通远速递”，没有阴气，没有邪祟。
“林先生，您的快递。”
门开的瞬间，冷风卷着雨星灌进来。
快递员的帽子檐往下滴水，他把包裹递过来时，林观鹤注意到他右手小指少了一截——不是鬼修，是普通伤残。
“谢谢。”林观鹤接过包裹，转身时用肩膀挡住众人的视线。
牛皮纸包得方方正正，封口处有块暗红蜡印，形状像只衔尾蛇。
“归墟教的信物。”阮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侧边，目光扫过蜡印时，瞳孔缩成细线，“三年前镇灵局档案里，他们用这种铜铃引过天师入阵。”
陆星瑶已经凑过来，短刃在指尖转了个花：“直接捏碎？
我包里有黑驴蹄子粉。“
“别急。”林观鹤撕开封口的动作很慢，牛皮纸裂开的刹那，铜铃的冷意先窜了出来。
那是枚巴掌大的青铜铃，表面刻着扭曲的咒文，摇晃时没有声响，倒像有团黑雾在铃身里滚。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检测到归墟残脉——目标触发隐藏任务《铜铃引》。”
林观鹤盯着铜铃，突然笑了。
他把铜铃搁在火锅边上，热气立刻裹住了冷硬的金属：“这不是陷阱。”
他屈指弹了弹铃身，“是邀请函。”
阮雪凑过来看，发顶的呆毛扫过他手背：“哥哥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怕我不去。”
林观鹤望着铜铃表面逐渐浮现的水痕——咒文在热气里显形，是行血字，“‘晚膳后，共赏明月’。”
话音刚落，铜铃突然震颤起来。
“嗡——”
这声轻响像根针挑破了空气。
众人眼前的空间突然扭曲，火锅的热气被卷成漩涡，铜铃表面的黑雾化作细线，在半空勾出个菱形光门。
门后能看见模糊的轮廓：玻璃幕墙、旋转楼梯、还有盏悬在头顶的水晶灯，像颗被揉碎的星星。
陆星瑶的短刃“当”地掉在地上。
顾清欢攥住他衣角的手在抖：“观鹤鸽鸽......这是......”
“看来有人等急了。”林观鹤弯腰捡起短刃，塞回她手里。
他扫过桌边的众人：阮雪抱着没吃完的虾滑，阮霜正把陈皮末收进瓷瓶，陆星瑶耳尖的红已经蔓延到脖子。
最后他看向顾清欢，她睫毛上的水珠不知何时干了，正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等他说话。
“走吗？”
他捞起最后一片牛肉放进她碗里，“反正火锅还没吃完。”
铜铃突然从桌面飞起，悬在光门前。
它摇晃着，黑雾凝成的细线缠上每个人的手腕——不疼，像根温热的红绳。
阮雪最先笑出声，她把虾滑塞进嘴里，含糊道：“哥哥，我要端着毛肚进去！”
陆星瑶弯腰捡起自己的碗，哼了声：“谁要跟你抢。”
阮霜已经把药箱背在肩上，她望着光门里的水晶灯，轻声道：“小心门后的灵气漩涡。”
顾清欢把最后一口牛肉咽下去，仰起脸：“观鹤鸽鸽，我牵着你好不好？”
林观鹤伸手牵住她的手。
掌心的暗金印记与铜铃的黑雾碰在一起，烫得像团火。
他望着光门后逐渐清晰的写字楼轮廓——顶层的玻璃幕墙映着月光，像面巨大的镜子。
“走吧。”
“正好看看，谁在镜子后面等我们。”
话音未落，铜铃发出清越长鸣。
众人被红绳牵着，踏进光门的刹那，火锅的热气裹着毛肚香飘了进去。
雨还在敲着原来的窗户，可那间飘着药香的后堂里，只剩个空了的铜锅，和张被热气熏得模糊的符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老板，加份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