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还亮着。
闫埠贵和许大茂一左一右地坐着，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屋里的气氛压抑得吓人。
“咕咚。”
闫埠贵端起茶缸子，猛灌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老易，这……这事儿，你怎么看？”他憋不住了，官腔里带着一丝颤音。
易中海耷拉着眼皮，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半晌才吐出几个字。
“天，要变了。”
许大茂一听这话，立马凑了过来，脸上那点惊恐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恶毒。
“什么变天啊，一大爷，我看是那张西范的天，塌了！”
他压低了声音，但那股子幸灾乐祸的劲儿，怎么也掩饰不住。
“你们听见没？陈队长亲口说的，通敌叛国！我的乖乖，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枪毙！直接拉去靶场，砰！”
他做了个开枪的手势，自己把自己逗乐了，嘴角咧到了耳根。
闫埠贵一听，腰杆子也挺直了些。
“没错！这小子平时就张狂，不把我们这些老邻居放在眼里，现在好了，报应来了！活该！”
贾张氏被放回来后，就一直瘫在自家炕上，刚才那阵仗，差点把她魂儿都吓飞了。
可一听到许大茂和闫埠贵这边的动静，她那点贼心又活泛了起来。
她披上衣服，趿拉着鞋，鬼鬼祟祟地摸到了一大爷家窗根底下，支起耳朵偷听。
“他这张西范一倒，那他家……”许大茂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贼光闪烁，“他家可就剩俩孩子了，一个小丫头，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他屋里那些好东西，那收音机，那自行车，还有他藏着的那些钱……”
“嘿嘿，他一个叛国贼，留下的东西，那不就是无主之物吗？”
这话一说出口，闫埠贵和易中海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是啊！
张西范完了！
他一个死刑犯，家里的东西，谁占了就是谁的！
更重要的是，他倒了，压在他们头上的那座大山，就没了！
他们又可以在这个院子里，作威作福，当他们的“大爷”了！
窗外的贾张氏听得是心花怒放，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张西范家的好东西！
她早就眼馋了！
以前是不敢，现在……哼哼！
“不行，光拿东西还不够解气！”贾张氏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他张西范把我害得这么惨，他妹妹，他弟弟，我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明天！明天我就去街道闹！就说这院里出了叛徒，他家是特务窝！让他们把那俩小崽子也抓走！把房子分给我们家！”
一股恶毒的计划，在几个小人心里迅速成型。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冲进张西范家，肆意掠夺，然后把那两个无助的弟妹赶到大街上。
那种报复的快感，让他们浑身的血液都燥热起来。
后院。
张西范家。
屋里的灯关着，一片漆黑。
张西梅和张西梅两兄妹，紧紧地抱在一起，躲在床底下，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刚才外面的动静太大了。
撞门声，呵斥声，还有哥哥被带走时，那沉重的脚步声。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哥哥出事了。
“哥……我怕……”张西梅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抓着刚刚的衣服。
“别怕，西梅，别怕……”
张西烽自己也才比妹妹大不了多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但还是用尽全力，安慰着自己的妹妹。
“哥……哥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她嘴上这么说，可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通敌叛国……
那四个字，像魔咒一样，钻进他的耳朵里。
他不懂这四个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她从院里那些人惊恐的表情里，能猜到，这一定是天大的事。
就在这时，窗外。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无声地出现在了后院。
是周海和王铁山。
他们没有进屋，一人占据了一个视线最好的角落，将整个后院，以及通往前院的路，都纳入了监视范围。
他们的身体融入黑暗，呼吸微弱，仿佛不存在。
但他们那两双眼睛，却像夜行的野兽，闪烁着冰冷而警惕的光。
科长的命令，言犹在耳。
看好家，看好弟弟妹妹。
谁敢越过雷池一步，他们不介意，让这个本就不平静的夜晚，再多添几缕亡魂。
中院，梁拉娣家。
她同样没睡。
她坐在窗边，看着后院那两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眼神复杂。
张西范被抓了。
可他的势力，他的爪牙，还在。
这两个人，就像两尊门神，死死地守护着那座房子。
这让她原本已经沉到谷底的心，又看到了一丝微光。
只要张西范的根基还在，只要他的人还没散，那这个局，就还没到死局。
她现在要做的，不是轻举妄动，而是蛰伏。
像一条冬眠的蛇，收敛起所有的毒牙和气息，静静地观察。
观察这个院子里的每一个人，在张西范倒台后，会露出怎样一副嘴脸。
这些人，将来，或许都能成为她可以利用的棋子。
夜色，越来越浓。
一场风暴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等到天一亮，当太阳升起，这个四合院里，压抑了一整晚的魑魅魍魉，就该出来活动了。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许大茂就迫不及待地从屋里钻了出来。
他顶着两个黑眼圈，一夜没睡，亢奋得不行。
他没敢直接去后院，而是先在前院转悠，扯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喊了起来。
“哎哟，真是稀奇了！今儿个的太阳，怎么感觉比平时亮堂多了呢！”
“某些人家啊，头顶上的乌云散了，咱们这院子，可不就亮堂了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瞟着张西范的方向，话里话外的意思，院里谁都听得懂。
贾张氏也起了个大早，叉着腰站在自家门口，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可不是嘛！有些人啊，仗着自己有俩臭钱，有俩人撑腰，就不把老邻居当人看！现在好了，老天开眼，收了这妖孽！”
“叛国贼！呸！全家都是特务！”
两人一唱一和，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整个院子都听见。
一些胆小的邻居，纷纷关紧了门窗，不敢掺和。
而一些平时就对张西范心怀不满的，则探头探脑，脸上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闫埠贵咳嗽了两声，端着官架子走了出来。
“咳咳！大家安静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一副要主持大局的模样。
“张西范的事情，是国家大事，我们普通老百姓，不要妄议。”
他嘴上说着不要妄议，脸上却是一副“我早就看透了一切”的表情。
“但是！他家作为叛国贼的家属，继续留在这革命群众汇聚的大院里，这不合适吧？”
“为了咱们院子的纯洁性，为了不被特务分子污染，我提议！开全院大会！讨论一下，该怎么处理他们家！”
这话一出，许大茂和贾张氏立刻高声附和。
“对！开全院大会！”
“把特务家属赶出四合院！”
“把他们的财产，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