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甚至顾不上跟同僚寒暄半句,对着忠顺王爷和陈尚书匆匆一拱手,便带着副手安达,几乎是小跑着冲出了宫门,翻身上马,直奔执金卫所而去。他得立刻召集所有得力干将,连夜布置任务,时间不等人!
然而,刘冕绝不会想到,就在他于执金卫所的大堂内,对着睡眼惺忪却被上司脸色吓得一激灵的下属们咆哮着分派任务时,那个“罪魁祸首”林淡,名义上已经回府安歇,实则正端坐在自家书房里。
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林淡略显疲惫却目光炯炯的脸。他并未立刻休息,而是铺开宣纸,研墨提笔,开始凝神书写一份要呈递给皇上的密奏。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是因为心中还牵挂着另一件大事。兄长林泽和钱长富,如今都已到了京城。皇上原本计划召见他们,商议组建商队与海外通商之事,却因老太妃的丧事和甄家这突如其来的大案给耽搁了。
林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绪翻飞。此次奉旨前往惠州,明面上的理由是巡查商部事务,安抚商贾,实则核心是调查私铸铜钱。
但他灵光一闪,觉得这正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惠州濒临南海,商贸繁盛,常有外邦商船往来。何不借此行,让林泽和钱长富跟随,实地观摩、学习如何与那些高鼻深目的外邦人打交道?这比在京城纸上谈兵要强上百倍。
只是,今晚紫宸殿内人多眼杂,商议的又是惊天密案,实在不便将这等“小事”提出。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书房后立刻撰写奏折,详细阐明让林泽、钱长富随行的必要性与益处,希望能在离京前得到皇帝的批准。
他一边斟酌着词句,一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心中苦笑:这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一桩未平一桩又起。
林淡在书房熬了近一个时辰,字斟句酌,总算将奏折写好。
如今他身为商部侍郎,有直接向御前呈递奏折的权利。第二日上朝,他便将这封关乎兄长前程的密奏,小心地带在了身上,寻了合适的机会递了上去。
皇上下朝后,在紫宸宫批阅奏章,自然就看到了林淡那份墨迹犹新的折子。他展开细读,看清内容是关于让林泽、钱长富随行惠州,学习与外邦交涉的请求后,非但没有因林淡“得寸进尺”而不悦,反而觉得此子心思缜密,时刻不忘为国储才,心中甚是欣慰。
他忽然起了个念头,想亲眼看看林淡口中这位“忠厚本分、堪当重任”的林家老大究竟是何等样人,顺便也给林家兄弟一个“惊喜”。于是,这位兴致勃勃的皇帝陛下,又一次如同心血来潮般,换上常服,只带了夏守忠等寥寥几个贴身护卫,水灵灵地……又微服私访去了。
而此时,正在商部衙门里兢兢业业处理公务、盘算着惠州之行的林淡,压根儿没想到,皇上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竟直接杀到了他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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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之内,此刻正是最“空虚”的时候。
林淡在商部上衙,黛玉在皇家学堂进学,府里只剩下老夫人张氏、刚刚到京的林泽,以及正在安心养胎的江挽澜。
不过,得益于皇上之前频繁的“突袭”,林府上下对此等阵仗早已见怪不怪。门房小厮打开门,见到那张虽着常服却依旧威严的面孔时,眼皮都没多眨一下,十分镇定地行礼,然后轻车熟路地转身就往里跑,去找管家平生。
管家平生闻讯赶来,心中虽诧异今日老爷不在家,但接待流程已是驾轻就熟。
他快步上前,利落又不失恭敬地请安:“小的给黄老爷请安。”
皇上摆了摆手,心情颇佳,直接说明来意:“不必多礼。老爷我今日来,是想见见你家大老爷,林泽。”
“是,黄老爷请随小的到花厅用茶,小的这就去请大老爷过来。”平生一面躬身引路,将皇上请往布置清雅的花厅,吩咐丫鬟奉上最好的香茗和点心,一面暗中对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小厮心领神会,立刻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商部衙门,务必要将“皇上驾到,点名要见大老爷”的消息告知林淡。
后院这边,林泽刚刚用过早饭,正琢磨着去找钱长富商议些事情。突然听见丫鬟急匆匆来报,说皇上微服到了府上,而且指名道姓要见他!
林泽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慌了手脚,额头都冒出了细汗。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他二弟了,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要面见天颜?还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好在江挽澜也听到了动静,扶着丫鬟的手赶了过来。她虽身怀六甲,但此刻容色镇定,颇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大哥莫慌,”她声音温和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皇上是明君,又是咱们家的常客,既是点名要见您,必是好事。您且定定神,换身见客的衣裳。”
此刻,林泽无比庆幸自己这次来京,因为弟弟林清刚搬走不久,他图方便就直接住在了林淡府的后院,而没有住到前头旧日的住处去。要不然,此刻恐怕就直接和皇上撞个对脸,那才真是失仪!
江挽澜仔细打量着林泽,迅速给出建议:“大哥,您身上这件鸦青色袍子颜色过于沉闷了,换那件宝石蓝的暗纹直缀吧,显得精神又不会太过张扬。”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提点道,“装扮气质上,不妨……多往公爹身上靠一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