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来了。”听着车声，安晨雪浑身一僵。
史蒂芬猛地扯下围裙，露出底下绣满财神的功夫裤。
来不及收拾了，此刻他的腰间别着的片鸭刀鞘上还沾着葱末，他拍拍安晨雪的肩膀叮嘱几句：“记住，你系我新请嘅帮工阿雪，乡下嚟嘅（从乡下来的），咩都唔识（什么都不懂），净系识得（只会）剥蒜同倒垃圾。”
不到一分钟，悬浮车的引擎声已逼近卷闸门，深蓝色的光晕从门缝渗入，在地面投出蚂蚁工厂的logo。
安晨雪嗅到空气中泛起甜腥味，是一股香水混着深蓝药剂的味道。
临走之前，她回头最后瞥了一眼镜中的“阿雪”：牡丹纱巾下，冰晶化的睫毛正不受控地结出霜花。
“得加把劲才行呀。”她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打起精神来。
蚂蚁工厂的车队已经不到一百米，车轮碾过贫民窟的污水坑，整条街的霓虹灯都暗了一瞬。
三辆加长型悬浮车通体覆盖着生物装甲，外壳上的饕餮纹章随着引擎轰鸣起伏，仿佛巨兽在呼吸。
车顶的激光炮台缓缓转动，猩红扫描光束扫过蜷缩在棚户区的街坊，几个探头张望的孩子被保镖的机械臂拽回阴影里，电子项圈炸出的电火花灼焦了他们的衣角。
“睇嚟今晚要炖虎骨酒压惊（看来今晚要炖虎骨酒压惊）。”史蒂芬·赵眯眼盯着车队
安晨雪压了压帽檐，她心里还是觉得伪装成帮工“阿雪”的模样滑稽至极：鸭舌帽歪斜地扣住银发，两团腮红像被泼了朱砂，口罩边缘还粘着史蒂芬硬塞的蒜皮。
但此刻，这份荒诞的伪装却是唯一的盾牌。
“咔嚓，哐当~”
车门如生物腔体般蠕动张开，唐九黎的全息影像从深蓝雾霭中浮现。
暗纹西装裹着他竹枝般的消瘦躯体，左眼的靛蓝旋涡在霓虹下泛着毒液般的光泽，袖口蚂蚁噬咬地球的图腾随步伐明灭。
“赵师傅，久仰。”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打磨玻璃，右眼的琥珀色弹珠映出史蒂芬佝偻的身影，“食材都备齐了？”
史蒂芬咧嘴一笑，缺牙的黑洞在阴影中咧成深渊：“唐生（唐先生），我d架撑（我的工具）比老婆仲珍贵（比老婆还珍贵），但是你随便验！”
他一脚踢开脚边的工具箱：雕龙刻凤的清代菜刀、镶翡翠的擀面杖、甚至还有一尊包浆的铜制调味瓶阵哗啦啦摊开。
唐九黎的烟斗轻轻一抬，两名机械守卫立刻上前扫描。
望着激光束划过菜刀，史蒂芬突然用粤语高声念叨：“小心d（小心点）！呢把‘斩凤刀’乾隆爷御赐嘅（乾隆皇帝御赐的），刮花咗你地班契弟（刮花了你们这群混蛋）十世工钱都赔唔起（十辈子工资都赔不起）！”
安晨雪垂头缩肩，学着贫民窟帮工的瑟缩模样，手指却悄悄在围裙下结出冰晶短刀。
她能感觉到唐九黎的目光蛇一般滑过自己的帽檐、纱巾、最后停留在口罩边缘：那里有一缕未藏好的银发，正被冰晶悄然冻结。
“这学徒……”
“乡下妹啫（乡下丫头而已），帮我扛面粉袋嘅（帮我扛面粉袋的）。”史蒂芬从唐董事长的全息影像探出头，缺牙的牙龈在阴影中咧成黑洞，“唐生中意食虾饺，我教佢整正宗港式鲜虾云吞（我教他做正宗港式鲜虾云吞）！”
唐九黎的烟斗突然指向她：“赵师傅，不好意思，为了安全起见，工具我们也要检查。”
机械守卫的触手猛地缠住安晨雪的手腕，纳米探针刺入她紧攥的布包。
冻虾、白菜、肉糜：所有食材早已被自己的灵力与太和观的符咒净化，深蓝药剂的虫卵在纯净的能量下早已碎成齑粉。
探针抽离时，她故意让一截藏好的蒜头滚落脚边，用鞋底碾出刺鼻的汁液。
“干净。”机械音冰冷宣告。
唐九黎的右眼微微眯起，琥珀色玻璃弹珠中流转过一丝疑虑，却最终被左眼的深蓝旋涡吞噬。
“赵师傅，请。”他微微侧身，悬浮车的肉膜舱门如巨口般张开，内部飘出甜腻的熏香。
食神眉头微微一皱，他感觉出那是深蓝药剂稀释后的麻痹气体。
但他还是大摇大摆跨入车内，唐装下摆扫过黏液时滋滋作响，仿佛在嘲讽这场虚伪的礼遇。
董事长的全息投影消失的瞬间，毒刺螳螂·唐九新安装的机械复眼骤然亮起。他
的螳螂刀义肢插进悬浮车外壳，刀刃刮擦金属的尖啸让整条街的霓虹灯管都爆裂了几条。
“等会。”他翻身跃至安晨雪面前，刀锋抵住她的口罩边缘，“摘了。”
安晨雪的指尖在围裙下凝出冰锥。她能感受到唐九的呼吸频率：机械肺叶的嗡鸣中混杂着人类的焦躁。
街角的污水倒映出她此刻的尊容：鸭舌帽歪成醉汉的角度，牡丹纱巾下太阳穴边的两团腮红灼如鬼火，口罩边缘还粘着史蒂芬硬塞的韭菜。
“快点！”唐九的刀尖挑起一缕银发，发丝在深蓝雾霭中结出的冰晶“咔嚓”碎裂。
她缓缓扯下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