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渊海传媒的办公室少了前几日的凝重与喧嚣，却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慵懒。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许渊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心思却仿佛还缠绕在昨日安全屋那场宣告结束的谈话里。
他按下内线电话：“晓溪，进来一下。”
姜晓溪很快推门而入，依旧是那副干练的模样。
“许总，您找我？”
许渊收回飘远的思绪，看向她，声音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感：“雪茹那边，从今天开始，给她放长假，无限期的那种。她需要彻底休息，调整状态。媒体和粉丝问起，统一口径，就说她受惊过度，需要静养，暂时不接任何工作。”
姜晓溪微微一愣，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作为公司的大管家，她对自家艺人的状态很清楚，颜雪茹的坚韧远超常人。但老板既然这么吩咐，她立刻点头应承：“好的许总，我明白了。后续所有的商务邀约、剧本洽谈，我都会直接婉拒，雪茹姐的社交账号暂时也由团队代管发布安抚声明。”
处理完这件心头大事，办公室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一瞬。姜晓溪看着许渊略显苍白的侧脸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许总……今晚是跨年夜了，您……有什么安排吗？”
“跨年？”许渊猛地一怔，像是被这个突然闯入意识的名词撞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墙上那面设计简洁的电子日历——12月31日，几个鲜红的数字无声地宣告着旧岁的终结。时间……过得真快，快得让人心惊。
记忆的碎片瞬间翻涌上来。
第一年：旧公司外的火锅店，氤氲的火锅热气模糊了玻璃窗，温萱萱清脆的笑声，齐云笨拙地捞着虾滑，颜雪茹安静地坐在一旁，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
第二年 邓乐咋咋呼呼的电话，两人直接飞往西省凛冽的寒风里。只为给马云超一个猝不及防的“新年惊喜”，三个大男人在蓉市各种逛吃，好不热闹。
那些鲜活的画面仿佛就在昨天，带着温度，带着声响。
而他自己，竟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把一年中最具仪式感的日子，忘得一干二净。
“是哦……今天就是12月31日了。”许渊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恍惚和自嘲，“忙得……都忘了今夕何夕了。”他看向姜晓溪，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没什么特别的安排。你们呢？有什么节目？”
姜晓溪见他神情落寞，连忙笑道：“今晚申市外滩那边搞了超大型的跨年演唱会，阵仗很大！萧祎辰作为压轴嘉宾也要登台献唱。公司里大部分同事都约好了组团去现场感受气氛，还能给萧祎辰应援。许总，您要是没安排，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热闹热闹？VIp区的票肯定有！”
想到人山人海、声浪震天的现场，许渊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经历了山洞的囚禁、警方的盘问、网络的风暴，他此刻最渴望的，反而是极致的安静。
他摆摆手，婉拒道：“谢了晓溪，你们年轻人去玩吧。我……不太习惯那么拥挤的地方，太吵。你们玩得开心点，注意安全就行。”
“年轻人……许总，你也只比我大几岁而已！那好吧。”姜晓溪有些遗憾，但也理解老板的状态，“许总您也好好休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许渊点点头。
姜晓溪离开后，办公室重新陷入寂静。
窗外的城市似乎已经开始酝酿节日的狂欢，远处隐约传来喜庆的音乐声，更衬得室内空旷冷清。许渊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冰凉的边缘。
找谁呢？
他第一个想到了邓乐。电话拨通，响了几声就被接起，背景音是呼呼的风声，还有奇怪的、空旷的回音。
“喂？许哥！”邓乐标志性的、带着点贼兮兮笑意的声音传来，背景的风声更大了一些，“嘿嘿嘿，你猜猜兄弟我现在在哪儿给你打电话呢？”
许渊被他这神秘兮兮的语气逗得心情稍微松快了些，配合地问：“在哪儿？总不会又跑去哪个犄角旮旯挖黑料了吧？”
“哎哟！知我者许哥也！”邓乐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一种“被你猜中了”的得意，“不过这次不是犄角旮旯，是……热点现场！你猜猜是哪儿？提示一下，跟你有关！”
许渊心中一动，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你……不会在勐拉吧？”
“bingo！”邓乐大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环境里激起更大的回声，“准确地说，许哥，我现在就在你们被绑的那个山洞洞口呢！这地方，啧，真够偏的，信号都时有时无！风还贼大！”
许渊彻底无语了：“……阿乐，你跑那儿去干什么？体验生活？还是嫌命长？” 他简直无法理解这活宝的脑回路。
“嗨！许哥，你这就不懂了吧！”邓乐的声音带着点无奈和理直气壮，“蹭热度啊！最近流量跟坐了滑梯似的，跌得我心肝脾肺肾都疼！你都多久没给我猛料了？我这‘娱乐圈纪检委’的招牌都快挂不住了！正好，你们这事儿惊天动地，这山洞现在可是自带‘热搜体质’！我在这儿做一期深度探访，揭秘绑架现场，采访当地村民，再分析分析丰悦这艘破船是怎么沉的……点击量肯定爆炸！这叫把握风口，懂不懂？”
许渊被他这番“蹭热度”宣言弄得哭笑不得：“你这热度蹭的……真是别出心裁。丰悦自己就是最大的黑料，还不够你写的？”
“那不一样！”邓乐反驳道，“丰悦是要倒了，但过程够曲折够离奇啊！特别是绑匪集体失忆那段，网上都传疯了！我这叫实地考察，还原真相！给观众沉浸式体验！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正事，“今天跨年了，许哥，祝你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财源广进，最重要的是，明年多给我点劲爆黑料啊！”
听着邓乐在呼啸的山风中传来的祝福，许渊心头那点孤寂感被冲淡了不少，笑着回应：“行，借你吉言。你也新年快乐，邓大记者。注意安全，别真把自己整失忆了。”
“放心吧许哥！我命硬着呢！先不和你说了，我还在直播呢！”邓乐嘿嘿笑着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那点被邓乐驱散的孤寂感又悄然弥漫回来。
温萱萱？许渊再次拿起手机。
电话接通，背景音是带着日式腔调的温柔广播和人群的嘈杂声。
“喂？小渊？”温萱萱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惊喜，“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萱萱。”许渊听到她的声音，心情又暖了一分，“你在哪儿呢？怎么听着这么吵？”
“唉，别提了。”温萱萱的声音立刻垮了下来，满是无奈和奔波后的沙哑，“我在东瀛国，东京成田机场，刚落地，等着转机去大阪。”
“东瀛国？”许渊是真的惊讶了，“你怎么跑那边去了？”
“还不是那个朱总！”温萱萱的语气充满了愤懑和无力，“你还记得吧？就是我们之前帮他做跨国并购案的那个老总。”
“记……记得。”许渊皱眉，有不祥的预感。
“就是他！”温萱萱的声音拔高了，“他出事了！大案子！涉嫌巨额行贿、洗钱、操纵市场，人已经被抓了！他那个公司，瞬间就濒临破产，股价崩盘，债主堵门！现在公司临时接管小组焦头烂额，又找到我们事务所，高价聘请我们团队过来处理一些国际资产的紧急清算和后续法律纠纷的扫尾工作……简直是烂摊子中的烂摊子！我这几天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天天不是飞机上就是在会议室吵架！”她一口气说完，累得直喘气。
许渊听得直摇头：“这……也太突然了。那你岂不是要在那边过年了？”
“大概率是了。”温萱萱的声音充满了苦涩，“本来还想着回来跟你聚聚，好好听听你这次在边境的惊险遭遇呢。结果……唉。等我回来吧，估计得年后了，到时候我请你吃饭，给你压惊，顺便好好吐槽一下我这边的破事！”
“行，一言为定。你注意安全，别太拼了，身体要紧。”许渊叮嘱道。
“知道了，啰嗦。新年快乐，等我回来！”温萱萱匆匆挂了电话，背景音里似乎又响起了催促登机的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