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蝶在几个保镖簇拥下，阴沉着脸快步走向后台休息室去处理衣服，那眼神跟淬了冰似的剐了周天一眼，估计心里已经把周天的名字用红笔狠狠圈上了。
周天正捂着膝盖“哎哟”叫唤，龙玥板着脸刚要伸手去“扶”（更像是要拖），一声洪亮带着点南方口音的大嗓门就插了进来：
“哎！林研究员！您没事吧？！”
只见刚才那个一拍大腿揭穿假曜变盏的李老板，挺着标志性的啤酒肚，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挤了过来。
热情地一把搀住周天另一边胳膊：“受惊了受惊了！
那地儿是滑！前几天就有人在那崴了脚！听风楼这服务，扣分！必须扣分！”
周天被这突来的热情弄懵了，只能顺着杆爬：“啊，是啊是啊，李老板说得对……脚下打滑……”
李老板嗓门倍儿亮，生怕别人听不见：“林研究员！
我老李平生最敬重您这样的真专家！不像某些沽名钓誉的！”他说这话时，眼风有意无意地扫过花蝶消失的方向，“走走走，去我那儿坐坐！我那包间宽敞，还有上好的碧螺春压惊！”
龙玥眉头微皱，显然不想节外生枝。但这李老板嗓门太大，周围已经有人好奇看过来了。
周天脑子转得快，飞快跟龙玥交换了个眼神，顺势就坡下驴：“哎呦，李老板盛情难却啊！那就叨扰了！”
他冲着龙玥说：“小玥啊，你先去把车上的样品资料整理下，我和李老板聊聊，回头找你！”
龙玥会意，冷冷丢下一句“林总您尽快，样品数据很急”，转身就往大厅出口走，那背影干脆利落得仿佛甩掉了什么大型麻烦。
周天心里吐槽：这助理当的，真够称职的！
李老板的包间果然奢豪。
巨大落地窗外是城南不伦不类的城市夜景霓虹，沙发是真皮的，茶几上摆着果盘小吃，还真泡好了上好的碧螺春，氤氲着清香。
一进门，李老板就关好门，脸上的热情商人笑瞬间换成了紧张和探寻：“林先生！林先生！刚刚您……您是不是故意的？”
周天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是茫然：“李老板这话什么意思？
我是真的不小心滑倒了……”
李老板搓着手，有点急：“您别瞒我！我看见了！您扑倒前，眼神瞄了好几下那花蝴蝶的肩膀！
还有！您手里明明还有纸，却偏偏要泼红酒……这不是为了弄湿他那身骚包西装是啥？”
周天心里暗惊：这老李眼睛还挺贼！他刚想继续装傻充愣，李老板却压低声音，带着一股“同道中人”的分享欲说：“不瞒您说，我也早看那小子不顺眼了！
仗着有点歪路子，搞点海外的妖里妖气东西来蒙人！之前还差点坑了我一个朋友！您这是……替天行道啊？”
得！这李老板自己脑补出了一部江湖侠客传！
周天顺势接过话头，装作义愤填膺但又有所顾忌的样子：“咳……李老板！这事……它是有内情的啊！关系重大！”
李老板眼睛一亮，凑得更近：“我懂！我懂！肯定是大买卖！大对头！
刚才那位冰霜似雪的……不是真助理吧？”
周天含糊其辞，半真半假地透露“花蝶有问题，牵扯重大损失”，听得李老板一愣一愣的，更是把周天当成了深藏不露的“神秘部门”精英，就差拍着胸脯说“以后我老李就是您在圈内的眼睛”了！
两人“惺惺相惜”地胡扯了十来分钟，周天手机终于亮了（其实是龙玥掐着时间发了他一个空白骚扰短信）。
周天立刻“脸色一变”，起身抱拳：“哎呀！不好意思李老板！我助理催得急！
那批样品数据关系到几百万的海外订单！我得马上走了！今天多谢您款待！” 演得那叫一个敬业！
李老板一脸“我懂你忙大事”的表情，亲自送他出去，还塞了张镶金边的私人名片：“林先生！有用得着我老李的地方，尽管说话！”
周天揣好名片，走出听风楼，在约定的停车场角落，看到了龙玥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他拉开车门，刚想嘚瑟一下自己的“完美撤退表演”，龙玥根本没启动车，直接亮了亮中控台上的通话装置：“周天，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周天莫名。
你那一泼，惊动了主办方。
那个‘花蝶’投诉了。
主办方负责人正好是警局备案过的线人，他觉得……你有扰乱现场、破坏交易的重大嫌疑。
现在局里那边在催，让‘林研究员’配合过去做个简短的例行询问，了解一下情况。
龙玥面无表情地说着，但眼神里的幸灾乐祸快溢出来了。
“啥玩意儿？！做笔录？！”
周天差点跳起来，“我这……我这属于为人民服务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啊！还有没有天理了！龙警官！您得替我作证！”
龙玥终于没忍住，嘴角勾起一个极小的、带着绝对恶趣味的弧度：“作证？可以。
不过周师傅……现在您的身份，还是那位被投诉扰乱高端品鉴会、需要配合调查的林研究员林海涛。
至于为人民服务？你得先过了局里这关再说。”
“……”周天眼前一黑，感觉刚甩掉的“麻烦助理”瞬间变成了押送他去刑场的监斩官！
半小时后。
市局大楼，灯火通明。
普通办事大厅人来人往，电话声键盘声此起彼伏。
周天被龙玥带着，穿过走廊，没去预审那种隔音门禁的小黑屋，直接进了一个类似小型会议室的房间，估计是给那种临时性的社会名流（或者嫌疑小的人）做非正式笔录用的地方。
一个穿着夏装警服、看着就非常“青涩”、顶多二十出头的年轻男警官（警号：**08**）已经拿着本子和笔等在那里了。
龙玥对**08**警官点点头：“小陆，这位是林海涛先生，今晚听风楼的当事人，配合做个简短记录就行。”
“好的，龙队！”小陆警官一脸严肃认真，还带着点紧张（毕竟看到了以冷面闻名的龙玥）。
龙玥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抱着胳膊，靠在靠门的位置坐下，一副“我是旁听群众”的样子，那眼神分明在说：周天，请开始你的表演。
周天心里那个憋屈啊！
但还得继续装“林研究员”。
他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开口。
砰！
会议室的门被大力推开！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便服（但气质一看就是老警油子）、手里还端着一个散发着浓烈醋溜土豆丝和红烧肉混合香味饭缸子的五十多岁大叔，探进半个身子：“龙玥！电话……咦？
小陆你干嘛呢？嗯？有新人？”
来人正是市局副局长，王建国，分管一些特殊事务，也是龙玥的顶头上司之一。
“王局！”小陆和龙玥立刻站起来。
周天也只好跟着站起来。
“坐坐坐！该干嘛干嘛！”王副局长摆摆手，好奇地看向周天，“这位是？”
小陆警官赶紧汇报：“王局！这位是今晚听风楼的当事人林海涛先生，涉嫌……呃……与一位参会者发生冲突，需要做个简短记录了解情况。”
王建国端着饭缸，目光在周天脸上停留了一秒，突然“咦”了一声，然后上上下下、从左到右地把周天仔细打量了一遍。
那眼神，不像看嫌疑人，倒像是……路边算命先生在仔细观摩一个奇特的骨相？
周天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龙玥也蹙了下眉，不知道老局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建国看着周天的脸（主要是看他的眼睛和气色），又吸了两下鼻子（好像在嗅什么），接着目光扫过他的手（周天双手正老实地放在膝上），最后还往他下三路（周天的鞋）瞄了一眼！
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七八秒！
看得周天浑身不自在，感觉像动物园里的猴子！
小陆警官都忘了记笔录了，目瞪口呆。
王建国看完，这才收回目光，猛地拍了一下小陆警官的肩膀（差点把小陆拍桌子底下去）：
“小陆啊！”
“啊？！是！王局！”小陆警官差点把手里的笔扔出去。
“问完了没有？”
“还……还没开始……”小陆有点懵。
“赶紧问！问完了！”
“啊？哦……是！”小陆更懵了。
“问！”王建国又强调一遍，然后端着饭缸子，对周天露出一个极其和蔼甚至略带点“深不可测”的笑：“林先生对吧？没事没事！别紧张！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有点摩擦正常！
配合我们小陆做记录！很快就完事！完事后……还没吃饭吧？”
周天：“？？？”
龙玥：“？？？”（这老局长唱哪出？）
王建国说完这句不明不白的话，又深深看了周天一眼，那眼神里分明有强烈的探究和惊讶，但被他极好的涵养掩饰住了。
他冲龙玥点点头（那意思：交给你了），然后端着那盒香气扑鼻的快餐饭，哼着不成调的戏曲，施施然走了……
留下会议室里三个懵逼的人。
小陆警官咽了口唾沫，眼神在龙玥和周天脸上来回瞟，最后小心翼翼地开口：“林……林先生？那个……您和那位赵先生（花蝶本姓赵）今晚的冲突，能请您详细说说吗？”
周天看着小陆那张明显写着“领导让我快点放人但是流程不能不走完所以我好难啊”的脸，又想起王局长那神神叨叨的眼神和那句关于“吃饭”的话。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极其腹黑又带着点恶作剧的笑容。
“当然可以，警官同志。”
周天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摆出非常真诚（但小陆警官看着莫名觉得后背发凉）的表情。
“首先，我得强调，这绝对是个意外！我是脚滑！
但是……”他话锋一转，也学着刚才王局的样子，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小陆警官来，眼神带着点审视。
小陆警官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林……林先生？”
周天摸着下巴，用一种既像关心又像威胁的口吻，慢悠悠地说：“警官同志啊……您平时……是不是总觉得肩膀特别沉？
特别是左边肩膀？像是压了块石头？”
小陆警官一愣：“啊？是……是啊……加班多……”
周天摇头晃脑，眼神像能穿透小陆的肩膀：“不对不对，这不是加班累的。
这是煞气！凝而不散！再这么压着……啧啧，轻则神经衰弱夜不能寐，重则……可能会得肩周炎啊！很麻烦的！”
小陆警官：“？？？(⊙o⊙) ”
煞气？！神经衰弱？！肩周炎？！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感觉那地方好像……真的更沉了？
龙玥在一旁差点翻白眼，这家伙又开始装神棍了！
她忍无可忍，一拍桌子（桌上一沓文件被她拍得跳了起来）：“周……林海涛！
好好回答问题！再胡说八道，今晚夜宵没有小龙虾只有白粥咸菜！”
周天委屈：“龙助理！我是实话实说！为警官同志健康着想啊！警察同志多辛苦！要关心！”
小陆警官看着周天那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脸，再看看旁边凶神恶煞（其实是无奈加暴躁）的“助理”，还有王局长那急着放人的姿态……他心一横，唰唰在本子上写下：
“询问记录：当事人林海涛坚称意外滑倒，酒水泼撒属无心之失，无主观扰乱意图。”
然后飞快合上本子！
“林先生！感谢配合！记录做完了！您可以去吃饭了！”
这语气，简直是送瘟神！
周天立刻眉开眼笑，对着小陆警官一拱手：“多谢警官同志！
明察秋毫！您肩膀那事，记得多晒晒正午太阳！阳气足！效果好！”
说完，他起身，大摇大摆就往门口走。
走到龙玥身边时，还故意吸了吸鼻子：“嗯~~闻着味儿！醋溜土豆丝！红烧肉！局里的夜班饭够硬核！
就是不知道……外卖还接不接单呢？龙助理？”（暗指刚才王局长的话）
龙玥气得差点当场表演一个擒拿！
她咬着牙，一把拖起周天就往外走：“闭嘴！再不闭嘴明天给你买个金丝楠木的骨灰盒当外卖盒！”
周天一边被拽着走，一边还笑嘻嘻地对小陆警官挥手告别：“警官再见！注意肩周炎啊！”
走廊里回荡着周天欠打的笑声和龙玥压抑着怒火的低吼……
小陆警官看着空荡荡的会议室门口，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膀，总觉得……那地方更沉了……
他一脸茫然：“煞气？……那专家看着不像好人呐……王局到底让我记了个啥……”
今天这班，上得真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