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思言站定石柱前,胸口痛楚袭来,竟仿佛有万钧重压袭身。
“思言!”
沈芝惊呼,欲上前搀扶,却被夷烛一把拦住。
“不可碰她。”
夷烛低声道。
“若有人打断,她便会被反噬魂识。”
谢知安眸色陡寒。
“你早知道,还让她上去?”
“别误会。”
夷烛面无表情。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唯一能真正接近镇魂戟的机会。”
石柱前,霍思言猛地吐出一口血,膝前半跪,掌心灼热的残片骤然飞出,嵌入石柱裂隙中。
“镇魂之血,启封。”
她低声念出记忆中自不知何处浮现的古语。
轰!
整座封魂柱剧烈震颤,血光冲天而起,戟首猛地发出一声古老长鸣,如远古战场之声穿透千年。
那一瞬间,所有人皆感魂海震荡,双目一阵眩晕。
霍思言猛地睁眼,戟首从石柱中拔出寸许,一缕淡淡的魂影自其间升腾而出,化作一道模糊的虚影,在空中凝望她。
“你……。”
那声音悠悠传来,却只在她脑海中回响。
“你是谁?”
她心念问道。
“我曾为戟守,亦为灭世之器的执魂者。”
那影子一指霍思言眉心。
“而你,是镇器之后。”
“我不是任何人的继承人,我只为阻止这场祸乱。”
魂影低笑。
“那你,愿不愿承我残识,破这封柱?”
霍思言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
“若你不愿伤人,我承你意志。”
魂影轻叹一声,随即化作一道金光,没入她眉心。
轰!
戟首猛然飞出,稳稳落入她掌中,断刃之处仍残余着万年寒意,冷得彻骨。
第一封魂柱,解!
远处,夷烛神情微变,低声喃喃道:“比我父亲……还快了一炷香。”
沈芝看向他。
“你父亲,也试图开启?”
夷烛却未回答,只抬头望向石厅更深处,那处封印尚未开启的第二道石门。
“下一处,是断魄门。”
“你们准备好迎接真正的苦战了吗?”
霍思言立于戟首之下,手握镇魂断刃,神情冷峻坚定。
“来多少,我破多少。”
封戟三重,已启其一。
血廊深处,石壁愈发斑驳,古老壁画渐趋清晰。
霍思言等人缓步而行,周遭魂灯摇曳不定,照亮石壁上的残画。
是九州旧图,却被粗粝血线贯穿其间,仿佛整个大陆都被某种冥力钉死。
沈芝低声道:“这些图……不像是为纪念,而像是警告。”
“封印之地,本就不是祭祀所。”
夷烛踱步在前,指尖抚过石壁裂缝。
“这是镇物之地,若镇魂戟真藏于此,那它曾封印的……绝不只是亡灵。”
“什么意思?”
谢知安停下脚步,警惕看向前方岔口。
“你们觉得,”
夷烛笑了一下,语气冷淡。
“魂术能影响朝局、扭转生死,背后没有更大的代价?”
霍思言蹙眉未语,忽然掌中残片一颤,灰光浮现,径直指向右方岔道。
“有器灵反应。”
她沉声道。
“走这边。”
谢知安拔剑当先,众人循光而行。
这条岔道较先前狭窄许多,须侧身而行,墙壁极近,仿佛活物般紧贴。
走了约莫百余步,前方豁然开朗,一间类似石殿的空间展现眼前。
中央是一口古棺,铜绿斑驳,四角刻有不识文字,周围则布满奇异祭器,赫然是南荒旧制。
沈芝一眼认出。
“这些是……南荒早期祭魂器具。”
“这里埋的,是南荒人?”
谢知安低声道。
夷烛却盯着棺木周围的八座石柱,神色凝重。
“不是人,而是“戾魂”。”
霍思言心中一紧,轻声道:“你说过,南荒旧族中,有一支……被逐入地下。”
夷烛点头,声音低沉。
“他们曾妄图御魂入神,反噬成灾,后来,镇魂戟现世,将其一族尽镇于地脉之下。这处石殿,便是第一重镇印。”
话音未落,棺木忽然轻响,似有钉扣松动。
四人瞬间警戒,谢知安当即上前将剑横于前。
“别动。”
霍思言却按住他。
她缓步上前,取出掌中残片,将其嵌入棺盖正中的凹槽。
“咔哒”一声轻响,棺盖应声而开。
但棺中,并无尸骨。
只见一截断裂的古铜符器,静静躺在青布上,散发着极其微弱的魂压。
霍思言伸手触碰,刹那之间,一股庞杂记忆涌入脑海!
她看见无数身披南荒纹饰之人,在一座山巅祭器,血流成河。
她看见镇魂戟碎裂时的光景,刃鸣撕裂天穹,群魂哀号,血脉如河。
她还看见,一个背生灰火的少年,独身走入这片地底,身后封印逐级合拢……
“思言!”
谢知安猛然将她拉回。
霍思言猛吸一口气,额角冷汗淋漓,却抬起眼。
“这段魂记,是被强行封入残片中的。”
沈芝皱眉道:“也就是说……你刚才看到的,是真的?”
“至少,镇魂戟确实镇过不止魂门。”
霍思言缓声道。
“它镇的,是整个九州曾经的某段乱魂之劫。”
“那这地宫……”
沈芝看向四周,无声寒意袭上脊背。
“是用于封印,不是为人来盗的。”
夷烛接口道,嗓音低沉。
“可你来了。”
谢知安看着他,语气冷峻。
夷烛抬眸,唇角一挑。
“若不有人取回镇魂戟,那下一场乱魂之劫……就将从这里再次爆发。”
霍思言静默良久终道:“我们走下一层。”
她回头最后望了眼空棺与祭器,那截断裂的铜符赫然已沉入残片中,与其余魂力融合一处。
魂灯忽暗,石殿渐沉。
而前方裂开的石门缝隙处,隐隐传来低沉的鼓鸣声,仿佛有古老魂军,仍在沉眠之中。
血廊之后,是一处宛如祭坛的石室。
顶壁上嵌着暗金浮雕,勾勒出一幅幅古老图景。
九州分裂、戟断魂散、荒火焚天、人神殊途……
灯火微颤,照不清那些画中的细节,反倒让人心生错觉,仿佛浮雕正缓缓动起来,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旧史。
“这……像是记载了镇魂戟的来历。”
沈芝喃喃。
夷烛扫了一眼,嗤笑一声:“你以为的“来历”,也许只是某一支族脉写下的胜利碑文罢了。”
“你懂什么?”
沈芝冷声反驳。
“呵,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