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晔猛地一僵,迷蒙的双眼对上了那双不知何时已变得深邃、仿佛有星云流转的墨玉眼眸。
祂……活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具冰冷的躯壳已然反客为主。
祂的动作没有任何预兆,也谈不上什么技巧,只是依照秦晔潜意识中最深处的想象,
最直白地、甚至是有些机械地……回应了他。
那张完美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欲望,也无厌烦,只有一种亘古不变的、神性的平静。
带着玉石特有的坚硬与微凉,撕开了蒙在感知上的那层纱。
奇异的体验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吞没。
………
这不是他能够主导的梦境了。
真实的、磅礴的浪潮拍击着海洋上孤独的岛屿。
风声呜咽着,山石树木都在那节奏中颤抖、倒伏……
在稳定而有力的风暴禁锢中,岛屿上的一切都无处可逃,天地间不可知的力量一遍又一遍的肆虐。
世界只剩下一片炫目的白。
脆弱的意识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窗外,天还未亮。
秦晔从梦中惊醒,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湿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挣脱胸腔。
那尊树化玉雕像依旧静静立在工作室中央,隔着玻璃门,保持着神圣而遥远的姿态。
梦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尤其是最后那被掌控、被填满、几乎要灵魂出窍的战栗感……
“呜……”他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哀鸣,猛地扯过一边的毛毯蒙住头,蜷缩起来,脸颊烫得惊人。
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记忆般的、细微的余韵在四肢百骸间流窜。
树化玉深处,越的意识感知到外界那烦人的“噪音”终于彻底平息,只剩下一种名为“羞愤”与“空白”的平静。
……总算安静了。
祂心满意足地、无人知晓地,再次沉入了安稳的沉睡。
因为这个过于真实、乃至有些骇人的梦,秦晔犹豫了整整三天。
他再次查阅了所有关于“启灵”的资料。
反复试探,甚至壮着胆子又一次触碰雕像,感受那永恒不变的冰凉与沉默。
结论依然是没有。
那仿佛真的只是一场荒诞离奇的、因他日思夜想而产生的春梦。
几天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再次站到了那尊无眼的雕像前,目光复杂地落在那个依旧光滑的区域。
梦中被填满、被掌控的感觉幽灵般复苏。
他又一次进行了各种试探,用精神力感知,用手触摸,甚至低声呼唤……
结论依然——没有灵智,没有回应。
那个梦,果然只是梦。
是他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产物。
这个认知,让他一方面感到羞愧,另一方面,一股隐秘的激动又冒了出来
——既然没有灵智,那么他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在完善自己的“作品”而已,对吧?
他重新拿出了之前雕刻的许多个备选部件,它们形态各异,有的更象征性,有的更奇幻。
他的手指在这些部件上徘徊,最终,却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那个与梦中形态最为相似的一个。
带着一种混合了罪恶感与巨大兴奋的心情,他指尖微微颤抖,将那个部件,缓缓地、严丝合缝地,安装到了雕像之上。
完成的那一刻,他看着这尊如今在形态上已“完整”无缺的神只,脸颊绯红,心跳如鼓。
仿佛一个秘密,从此由虚幻的梦境,踏入了现实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