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东侧的长窗斜切进来，落在会议桌中央。齐墨坐在主位，指节轻叩桌面，目光在几份文件间来回扫过。
“合作方向已经确定。”他开口时语气平稳，不带情绪，“第一批试点项目有三个：医疗、生态、数据模型共享。”
林然坐在他左手边，低头翻阅资料的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她没抬头，声音压得很低：“你真的打算让他们接触学院的数据？”
“是边缘项目的部分数据。”齐墨纠正她，“而且经过加密权限分级处理。”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几位资深导师交换了眼神，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理解你的顾虑。”齐墨环视一圈，继续道，“但我们不能永远只守着自己的那一套。能量入侵事件告诉我们，单打独斗不是办法。”
“可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利用这些信息？”一位年长的导师终于开口，“镜面传承……听起来就不像是能完全信任的东西。”
齐墨没有立刻回应。他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又在旁边点了几下。
“信任不是一开始就有的。”他说，“但我们可以建立规则。就像这次的合作模式——分层推进，逐步验证。他们复制我们，但我们也在学习他们。”
林然在他耳边轻声道：“这话听着耳熟。”
“是你说的。”齐墨笑了笑，“我只是复述得更有说服力一点。”
会议室里的气氛缓和了一些。几位年轻导师开始低声讨论具体的操作细节。
“医疗那边的实验已经准备好了？”齐墨转向角落里一名戴眼镜的研究员。
“昨晚完成了最后一次模拟测试。”研究员点头，“不过……还是有些风险。”
“任何新技术都有风险。”齐墨站起身，将文件推到桌心，“你们的任务是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
会议结束时，阳光已经铺满了整张桌子。
实验室内的空气带着淡淡的金属味和消毒水的气息。齐墨站在观察窗前，看着操作台上的研究员们忙碌地调整仪器参数。
“患者情况稳定。”负责主刀的医生汇报，“但神经再生区域的能量波动比预估高出17%。”
“降低输入频率。”齐墨直接下令，“用三阶递减模式试试。”
“可是这样会延长修复时间。”
“比起失败，慢一点更值得接受。”齐墨靠在墙边，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实验台，“我们不是在做手术，是在打开一扇新的门。”
医生不再争辩，迅速调整了参数。能量流动趋于平稳，监控屏幕上原本紊乱的波形逐渐变得规律起来。
“印记共振现象出现了。”研究员突然出声，“患者的基因序列和能量印记之间……存在某种共鸣。”
齐墨皱眉走近几步：“记录下来，详细标注出现时间。”
“明白。”
实验最终成功完成，神经结构恢复良好，未出现排斥反应。
走出实验室时，天色已近黄昏。齐墨回头看了眼那扇玻璃门，隐约看见自己倒影中手腕处的印记微微发亮。
他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袖口。
北境荒漠的风裹挟着细沙，扑在防护罩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齐墨站在观测塔顶端，俯瞰下方正在进行能量注入的实验区。
“第一次尝试太激进了。”他对身旁的技术负责人说，“根系不够深，说明土壤结构还没适应能量节奏。”
“所以你建议改用‘自然节律’策略？”对方确认。
“对。”齐墨点头，“就像潮汐一样，涨落有序。不要一次性给太多，而是让它慢慢吸收。”
技术负责人立刻调出控制面板，重新设定了能量释放模式。
几分钟后，地面开始发生变化。原本干裂的土地缓缓湿润，几株耐旱植物的根部泛起微弱的荧光。
“有效果了。”学员兴奋地说。
“这只是第一步。”齐墨蹲下身，指尖触碰沙地，“真正的考验是接下来的三个月。”
他无意中扒开一块松动的沙土，发现底下埋着一块石片。表面刻着模糊的符文，形状与他在吊坠上见过的纹路极为相似。
他没有立刻取出，只是用脚轻轻盖住。
“继续监测。”他说完转身走向通讯车，“我要最新的地质数据。”
回到学院已是深夜。齐墨推开办公室的门，顺手将外套挂在衣架上。
他走到保险柜前，按下密码锁，拉开抽屉。吊坠静静躺在其中，金属表面映出窗外的月光。
他没有拿出来，只是关上抽屉，按下了另一个按钮。
一道极淡的蓝光在房间角落一闪而逝。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
林然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
“医疗组的实验记录。”她把文件放在桌上，“有一项异常数据，可能需要你亲自看。”
齐墨接过文件，翻开第一页。
“能量印记与基因序列共振……”他念出标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印记。
林然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觉得……我们会变成他们吗？”
齐墨合上文件，抬头看向她。
“不是变成。”他说，“是我们正在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林然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走下一步？”
齐墨望向窗外，夜色沉静，星光如洗。
“先稳住脚下。”他说，“再往前。”
林然没有再问，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他一人。
齐墨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空白纸，写下：
火种终将点燃火焰，但谁来掌舵？
笔尖悬在最后一行字上方，迟迟未落。
窗外，风掠过树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的手腕忽然一阵刺痛。
他低头一看，印记颜色更深了，仿佛在回应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纸折好，放进抽屉最深处。
然后关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