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一块铅，压在传承学院的屋脊上。地下实验室的灯光刺破黑暗，将齐墨的影子投在金属墙壁上，拉得很长。
他站在主控台前，手指轻轻滑过档案投影出的频率图谱。那些线条像是某种古老的语言，在空气中无声地跳动着。
“你真的打算试这个？”
林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齐墨没有回头，“不试试。”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是必须。”
控制室里回荡着他话音的余波。设备已经开始预热，低频震动在地板下缓缓爬行，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正在苏醒。
林然沉默了几秒，走到操作台另一侧，调出模拟系统的参数界面。
“当年实验失败的原因是什么？”他问。
“意识同步率低于临界值。”齐墨答得很快，“当时的技术不足以维持稳定的跨维链接，而且……没人知道怎么回来。”
“现在呢？”
“我们有数据。”齐墨指了指屏幕上那段与旧档案高度吻合的波动曲线，“也有更强的精神力支持。”
林然看着他，目光复杂。
“还有目标。”
齐墨点头，眼神落在屏幕中央那条跃动的曲线。它像是一条通往未知的路径，正等待他们迈出第一步。
时间紧迫。能量波动仍在持续增强，每一次起伏都像是在提醒：它们也在学习，在进化，在等待——某个契机。
而他们，已经不能再等。
“我去找人。”林然转身走向出口。
齐墨没拦他，只是低头继续调整参数。他的动作熟练，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指尖扫过键盘时，不经意间擦过一段标注模糊的符号。
那是档案末页的图案——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镜面般的虚空中。
那个画面再次浮现在他脑海中。
那个“自己”，曾对他说：
“我是你。”
“我在学你。”
“我会继续学。”
齐墨闭了闭眼，把杂念压下去。他不是第一次面对未知，也不是第一次赌上一切。
但这一次，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脚步声由远及近，林然回来了。身后跟着三个人。
一名技术员，两名学员。
“都是自愿的。”林然说。
齐墨抬头扫视一圈，每个人都神情肃穆，却没有半点犹豫。
“你们知道风险。”他说。
“我们也知道意义。”其中一名学员开口，是个女生，声音不大，却很稳。
齐墨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好。”
他走上前，打开全息投影，将那段古老的频率图谱放大到整个控制室空间中。
“这是我们唯一的路线。”他说，“进入意识世界的通道不稳定，但我们可以通过精神链接强行打开一道缝隙。”
“然后呢？”技术员问。
“然后，”齐墨深吸一口气，“我们进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没有人说话，只有设备运转的嗡鸣在背景中回响。
“我们需要四人小队。”齐墨继续道，“我和林然带队，你们两个负责精神同步，技术员负责稳定连接窗口。”
“如果……回不来怎么办？”另一个学员低声问。
齐墨看向他，眼神平静，“那就让后面的人，知道我们看见了什么。”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扎进每个人的心里。
沉默片刻后，几人纷纷点头。
“准备吧。”林然说。
控制室迅速忙碌起来。接驳头盔被一一取出，神经连接线缆在地面铺开，如同蛛网般交错。
齐墨戴上头盔，金属触感贴上皮肤，让他微微皱眉。他伸手调整了一下，视线落在角落里的档案上。
那本尘封已久的实验记录，此刻静静地躺在桌上，封面在冷光下泛着暗淡的金属光泽。
他走过去，轻轻翻开一页。
就在他指尖划过纸张的瞬间，档案末页的图案突然泛起微弱的荧光。
他眯起眼，凑近看。
原本模糊的轮廓，竟隐约显现出新的文字：
“门已开。”
齐墨心头一震。
他猛地抬头，看向控制室中央那片跃动的频率曲线。
“等等。”他低声说。
林然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怎么了？”
“你们谁碰过这本档案？”齐墨问。
几人都摇头。
“没人动过。”技术员说，“一直放在那里。”
齐墨盯着那几个字，眉头紧锁。他知道，这不是错觉。
某种东西，正在回应他们的行动。
“继续。”他咬牙下令。
设备启动程序开始倒计时，神经接驳系统逐步激活。
空气中的震动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现实的边界。
齐墨闭上眼，感受着意识的流动。
下一秒，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光弧在空中浮现。
它像是某种通道的边缘，缓缓展开，又似乎随时可能崩塌。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记住。”齐墨睁开眼，看向队员，“我们不是去战斗，而是去‘看见’。”
他迈步向前，手掌按在那道光弧边缘。
一阵刺骨的寒意顺着手臂蔓延全身，紧接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失重感。
他听见林然在他耳边说：“跟紧我。”
然后，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
光线、颜色、形状都在变化，像是一幅画被水浸湿，逐渐晕染开来。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抗拒，任由意识被拉扯进那片混沌之中。
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
控制室的灯光依旧亮着，档案静静摊开，那句“门已开”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了一下。
随即，视野彻底陷入黑暗。
他不知道前方是什么。
但他知道，他们已经踏出了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