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电宗修士的脸色比翻书还快，方才的厉色顷刻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堆得满脸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褶：
“原来是圣女在此，是我等有眼无珠，闹了场误会。”他说着，忙朝身后的弟子使了个眼色，声音放得愈发恭谨，“我们这就走，绝不敢再扰流云宗的清净。”
目光扫过周身那层若隐若现的空间束缚，他喉结动了动，笑容里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还请圣女身边这位道友高抬贵手，收了这束缚吧。毕竟……都是同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秦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没有立刻撤去空间法则：“这就准备走？你们刚才闹事，弄坏了我们的隐匿阵法，是不是该赔点维修费？”
被禁锢的众人脸色一僵，随即反应过来。那名紫电宗修士连忙招呼身后的人：“快，把带来的灵石拿出来！”
几名修士连忙掏出成袋的灵石，堆在地上，足足有数十袋，散发着浓郁的灵气。
“这些……不知够不够？”紫电宗修士陪着笑脸问道，心中却在暗骂秦文趁火打劫，可在空间法则的禁锢下，又不敢有丝毫反抗。
秦文瞥了一眼地上的灵石，估摸着足够修复阵法，还能剩下不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滚吧。”他撤去空间法则，语气冰冷，“下次再敢擅闯流云宗，就不是赔灵石这么简单了。”
金乌世家与紫电宗的人仿佛得了特赦，哪还敢有半分停留？
慌忙捡起地上的灵石袋，一个个灰溜溜地转身就走，连回头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背影里满是狼狈。
望着他们仓皇远去的模样，王胖子叉着腰哈哈大笑，声音里满是解气：“这群狗东西，真是给脸不要脸，非得吃点苦头才肯认怂！”
李青锋紧绷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长舒一口气道：“多亏胡璃姑娘来得及时，不然今日这场面，还真难善了。”
胡璃唇边漾起一抹浅笑，目光转向秦文，语气里带着几分了然：“看来流云宗这些日子，也没少被烦心事缠上。”
秦文抬手揉了揉发紧的眉心，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山门外，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石头：
“这不过是个开头，金乌世家和紫电宗绝不会就此罢休，咱们必须抓紧时间提升实力，才能有备无患。”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聚灵阵的方向，阵法屏障内，风掌门与九儿的气息正如同破土的春芽，一步一个脚印地稳步攀升，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劲。
一定要尽快突破啊，秦文在心底默默祈愿。
流云宗往日的宁静，终究是被彻底撕碎了。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任人揉捏的蝼蚁，身边有能并肩浴血的兄弟，阵中有即将破茧成蝶的强者，更有藏于暗处未曾显露的底牌。
这般底气在身，纵有千难万险在前，他们也有足够的信心，接下所有风雨。
只是话又说回来，光有信心是肯定不行的…
击退金乌世家与紫电宗的人马后，流云宗暂归平静，可秦文心里清楚，这平静不过是湖面结的薄冰，底下早有暗流在无声翻涌。
他立在山门前的空地上，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峰峦在暮色里渐次隐去轮廓，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胖子，青锋，”秦文转过身，目光落在正低头擦拭兵器的两人身上，“咱们得往长远了盘算。
这次能把他们打退，说到底是侥幸。若下次他们派来天象境，甚至更强的修士，咱们这点家底，挡得住吗？”
王胖子哐当一声放下手里的八棱锤，粗黑的手指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带着几分愁色：“那能咋办？咱们拢共就这几个人，总不能念个咒就变出来几个高手吧？”
李青锋擦拭长剑的动作猛地一顿，清亮的剑身映出他若有所思的脸：“秦长老的意思是……要扩充人手？”
“正是。”秦文重重点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流云宗如今连十个人都凑不齐，实在太单薄了。
这青云域西边散落着不少散修，他们多半受那些世家欺压，日子不好过。若是能把他们联合起来，组个联盟，一起对抗金乌、紫电这类势力，未必不是条活路。”
他稍作停顿，目光转向远处云雾缭绕的方向，又补充道：“还有妖族，胡璃姑娘是狐族圣女，而狐族在万妖岭域势力不小。
咱们流云宗离万妖岭域这般近，若是能跟他们搭上关系，至少能少个潜在威胁，多份助力。”
王胖子一听，眼睛顿时亮得像两盏灯笼：“这主意妙啊！散修我倒认识几个，以前在坊市打过照面，就是性子硬得像块石头。妖族那边有胡璃姑娘牵线，想来该不难吧？”
“难不难，总得试过才知道。”李青锋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剑鞘，沉吟道，“只是散修们自由惯了，怕是不愿加入联盟受约束。”
“试过总比坐以待毙强。”秦文一锤定音，“就先从散修开始，咱们分头去接触。”
接下来的几日，秦文三人便踏上了游说之路。
他们先寻到附近一处以采撷灵草为生的散修聚居地，那里住着十余名修为参差的修士，多半停留在灵变境初期。
“诸位道友，在下流云宗秦文。”秦文拱手为礼，声音平和却清晰，“今日前来，是想提议组建联盟，共抗世家欺压……”
话未过半，便被一名络腮胡修士粗声打断：“联盟？免了吧…我们散修逍遥惯了，可不想被哪个宗门束住手脚。再说，流云宗就算再能耐，难道能护得我们所有人周全？”
旁边一名女修也跟着点头：“就是这个理。上次九域宗门大比你们是赢了，可金乌、紫电宗的势力摆在那儿，咱们跟着掺和，怕是死得更快。”
秦文耐着性子解释：“联盟并非管束，不过是互通有无，遇袭时彼此照应……”
可无论他如何剖白心意，散修们始终不为所动。
他们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对任何形式的组织都揣着十二分警惕，秦文三人接连跑了七八处散修聚居地，得到的回应大同小异，更有甚者，直接将他们驱了出来。
“这帮家伙，真是油盐不进！”返回宗门时，王胖子一屁股瘫坐在地，粗声粗气地抱怨，脸上满是憋闷。
李青锋也敛了神色，语气里带着几分沮丧：“看来这条路，确实难走。”
秦文倒不算意外，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这也正常，散修们被欺压得久了，心里存着戒备，不信任我们也难免。
慢慢来，实在不行，便先放下。说到底，外力终究是辅助，自身强大才是根本。”
他转头望向聚灵阵的方向，只见屏障内灵气如潮涌翻卷，风掌门与九儿的气息愈发凝实厚重，想来用不了多久，便能迎来突破。
“咱们呐先抓紧修炼，提升实力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又过了几日，流云宗彻底沉入潜心修炼的氛围中。
秦文三人每日除了轮流守在山门，余下的时间便一门心思扑在苦修上，偶尔得空，还会在演武场切磋对练。
同时，胡璃对此饶有兴致，时常主动加入，与他们过招。
“再来！”演武场上，胡璃身形如风中柳絮般灵动，身后狐尾在空中甩出一道绚烂残影，裹挟着凌厉劲风，朝着王胖子横扫而去。
王胖子连忙挥起大锤格挡，“嘭”的一声闷响，他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一阵发麻，忍不住嚷嚷：“圣女殿下，您手下留点情啊！再这么打，我这宝贝锤子都要被您敲碎了！”
胡璃唇边漾起一抹轻笑，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李青锋身后，指尖灵力骤然凝聚，快如闪电般点向他的后心。
李青锋反应亦是极快，长剑反手撩起，却被她轻巧避开。
不过十几个回合，他便被逼得步步后退，最终长剑被她轻飘飘挑飞，只能无奈收势认输。
“秦文兄，轮到你了。”胡璃转眸看向秦文，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秦文深吸一口气，体内空间法则悄然运转，身形在原地留下一道淡影，下一刻已骤然出现在胡璃左侧。
胡璃早有防备，狐尾顺势横扫，周身同时浮现出数道缥缈狐影，真真假假，难分虚实。
两人你来我往，招式拆解间火花四溅，打得难解难分。
胡璃的速度快得惊人，灵力运转更是诡异多变，总能在毫厘之间避开攻势；
秦文则借着空间法则瞬移闪避，身形飘忽不定，时不时抓住破绽发动突袭。
只是数十回合过后，秦文额头已渗出细汗，心中不得不承认，胡璃的实力，的确在他之上。
“承让了。”胡璃收势站定，气息依旧平稳如常，仿佛方才那场激烈切磋不过是拂去了衣上微尘。
秦文抬手拭去额角薄汗，朗声笑道：“胡璃姑娘实力果然深不可测，我认输。”
王胖子和李青锋连忙凑上前来，脸上满是真切的佩服：“圣女殿下这身手，怕已是半步天象境了吧？”
胡璃笑而不答，目光落在秦文身上，语气带着几分认真：“秦文兄的空间法则极为特殊，若能再精进几分，将来未必没有与天象境一战的底气。”
这般你来我往的切磋，让几人的实战经验日渐丰厚，修为也如春日新竹般稳步拔升。
秦文已隐隐触到灵变境后期的瓶颈，指尖流转的灵力时常泛起突破的悸动；王胖子和李青锋也彻底稳固了灵变境中期的修为，举手投足间灵力运转愈发沉凝。
更让他们心头松快的是，金乌世家与紫电宗那边，竟再没派人来寻衅。
后来从几位偶尔路过的修士口中，他们才拼凑出缘由，原来仙道院近来正对这两大家族施以重手打压。
起因是两族胆大包天，在陨星谷附近私设关卡盘剥散修，被巡天队逮了个正着，据实上报后，仙道院当即罚没了他们大批修炼资源，还勒令族中几位顶尖高手闭门思过，短时间内，他们根本腾不出人手来找流云宗的麻烦。
“看来院长大人心里还是向着咱们的！”王胖子摸着后脑勺，笑得一脸憨实。
秦文却微微摇头，目光沉了沉：“仙道院此举，未必是特意为了帮我们，更多是为了维系九域的秩序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确实给了咱们喘息的余地。”
他转头望向聚灵阵的方向，眸光里翻涌着期待。
只要风掌门与九儿能顺利突破至天象境，流云宗的实力便能再跃一个台阶。
到了那时，无论面对世家的刁难，还是联合散修、结交妖族，他们都能多几分沉甸甸的底气。
山风卷着远处山林的清冽气息拂过，流云宗的石屋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虽简陋，却处处透着蓬勃的生机，像极了这正在悄然复苏的宗门。
秦文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清明，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一步接一步踏实地走下去，总有一日，流云宗定能重现昔日的辉煌，让名号在九域间重新响亮起来。
这一日，流云宗的聚灵阵仍在缓缓运转，浓郁的灵气如潮汐般漫过山门，温柔地滋养着其间的一草一木。
秦文静坐在石屋前的空地上打坐，双目轻阖，呼吸匀畅如古潭，周身的空间法则随着灵力流转，漾开一圈圈几乎不可见的淡银色涟漪。
忽然，他丹田深处的混沌火焰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
那团平日里温顺得像只蜷在暖阳里的幼兽、静静盘踞于气海的火焰，此刻竟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不安分地舒展着焰舌，轻轻舔舐着周身经脉，一股灼热的温度随之弥漫开来，带着几分莫名的悸动。
“咦？这是怎么了？”秦文心头微动，暗自思忖。
混沌火焰向来受他心神掌控，这般无端活跃的情形，倒是有些稀奇……
他赶忙收敛心神，内视自身。
丹田内的混沌火焰依旧安静地悬浮着，可很快他就有些错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