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村,翠花家门口。
大牛哥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袋刚炸好的辣条。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来了。
他想问问翠花,那个喜帖,是不是真的。
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翠花和她娘的说话声。
“娘,铁匠昨儿送的辣条,可真好吃。”
“比谁的好吃?”
“比……比大牛哥的好吃多了。”
翠花的声音很清脆,带着笑意。
“大牛哥那辣条,油腻腻的,吃多了腻得慌。铁匠做的,口味正好,还干净。”
“那可不,铁匠那孩子,手艺好着呢。”
大牛哥站在门外,手里的袋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辣条撒了一地。
他弯下腰,机械地捡起来。
手指在抖。
翠花说,他的辣条,腻。
翠花说,铁匠的,更好吃。
他站起身,看了看院门。
没有敲。
转身,走了。
脚步很慢,很沉。
实验室的监控屏上,所有数据都在剧烈变化。
“报告!目标心率骤降至每分钟五十次!”
“报告!白眼观测到,目标眼眶充血,泪腺分泌加速!”
“报告!这是……彻底的情绪崩塌!”
纲手盯着屏幕,一动不动。
她看到大牛哥走回作坊,坐在板凳上。
他没有哭。
只是坐着。
看着那口臭豆酱缸。
看了很久。
然后,他站起身。
走到面案前。
开始揉面。
动作很慢。
没有了之前的随意。
没有了心血来潮的灵动。
只剩下机械的重复。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纲手的呼吸,都停滞了。
“就是这个……”
她喃喃自语。
“这才是……真正的'沉'。”
三天后。
木叶村,村口零食摊。
东野枫逸路过,又顺手买了一包辣条。
撕开,咬了一口。
他的动作,停住了。
这次的味道……
不一样了。
还是那个辣,那个咸,那个油腻腻的香。
但这一次,味道里多了一种……很难形容的东西。
不是“绷”。
也不是“快乐”。
而是一种……沉默的,麻木的,却又带着一丝隐约的……苦涩。
就像是一个人,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没有期待。
没有梦想。
只是活着。
然后,在这种麻木的重复中,偶尔会泛起一丝,关于过去的,关于那个曾经被自己珍视的东西的……回忆。
那种回忆,是苦的。
但又甜。
枫逸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半晌,他睁开眼,看向摊主。
“这次的……有灵魂了。”
摊主愣住了。
枫逸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只留下那句评价,通过通讯器,传回了地下实验室。
实验室里。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纲手的手,狠狠地握成拳头。
“成功了!”
奈良鹿久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鹿丸在《维护手册》上,郑重地写下最后一笔。
【神之第二次神谕:有灵魂了。】
【结论:神之味蕾,追求的是'绝望中的回甘'。】
【项目状态:阶段性成功。】
纲手转过身,看向所有人。
“现在,开始量产。”
“我要让这种'绝望的回甘',成为木叶的……新标准。”
木叶地下A-1号实验室。
“量产!”
纲手的声音,还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但现实,很快就给了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一批由医疗忍者们,严格按照之前记录的所有数据——包括大牛哥的哈欠频率、揉面力道、乃至撒盐时的心不在焉——所“科学复刻”出来的辣条,被送到了村口的零食摊。
结果是灾难性的。
“什么玩意儿!没那味儿了!”
“呸呸呸!这不就是普通的辣味面筋吗?我的‘灵魂’呢?”
“退钱!奸商!”
负责伪装成摊主的暗部,几乎被愤怒的村民用唾沫淹没。
反馈传回实验室,奈良鹿久的脸黑得像锅底。
纲手一拳砸在合金桌面上,留下一道狰狞的裂纹。
“不对!数据都对得上,为什么味道不对!”
“因为……”鹿丸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指了指监控屏幕,“我们模仿的,是‘结果’,而不是‘原因’。”
屏幕上,大牛哥在“翠花之梦”破碎后,那种麻木而沉默的状态,被忠实地记录着。
“我们能模仿他每一次机械的动作,但我们无法模仿他那颗已经死了的心。”
鹿丸的声音,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种‘绝望的回甘’,不是技术,是心境。”
“只有他,在那个特定的心境下,才能做得出来。”
“所以……”纲手琥珀色的瞳孔里,重新燃起了那种混合着疯狂与求知欲的火焰,“我们需要的不是量产技术,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源源不断产生‘绝望’的……人。”
她看向奈良鹿久。
奈良鹿久会意,他对着通讯器,下达了那道早就准备好的,冰冷的命令。
“‘牛头村净化计划’,第二阶段,收尾。”
“让‘村长’,去送喜帖。”
……
复刻的作坊里,油锅滋滋作响。
大牛哥正炸着辣条。
他的动作,和三天前一模一样。
机械,麻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
滚烫的油星溅到他的手背上,烫起一个燎泡,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世界,只剩下这团面,这锅油,和耳边永远无法摆脱的,翠花那句“比大牛哥的好吃多了”。
“咚咚。”
院门被敲响了。
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是那个由暗部精英伪装的“村长”。
“大牛哥,忙着呢?”
大牛哥抬起头,空洞的瞳孔里,映出“村长”的影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村长”从怀里,掏出一个刺眼的红纸包,递了过去。
“铁匠家托俺给你送个喜帖。下个月初八,铁匠娶翠花过门,到时候记得来喝喜酒啊。”
红纸包。
喜帖。
大牛哥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红纸包。
纸包很轻,但在他手里,却重若千斤。
他用沾着面粉和油污的手指,摩挲着上面那个烫金的“囍”字。
然后,他看到了新郎和新娘的名字。
铁匠。
翠花。
他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沙哑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