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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料·魏进忠饰非掩罪录

卷首

德佑三年,谢渊伏诛西市已过三日。刑场那方冻土上,暗红血痕冻得比青石还硬,寒鸦落在旗杆上啄食残血,尖喙刮过冰碴的声响,在空寂的街头格外刺耳。负责清扫的老卒攥着扫帚,迟迟不敢下铲——那血痕里浸着的,是百姓口口相传的“谢长城”的忠魂,是九边将士用命相托的主帅的热血。而紫宸殿内,构陷忠良的主谋魏进忠,已身着绣金蟒袍登台“辩白”。他以权柄为盾,以谎言为刃,一边用官话套话抹去谢渊的血痕,一边为自己刻下“护国功臣”的伪饰。这场朝堂闹剧,既是奸党自欺欺人的表演,亦是叩问民心的试金石。本录据《金陵城坊录》《北司密记》《大吴野史》及民间口述整理,详记魏党从舆论操控到罪证伪造的饰非全过程,以证“谎言遮不住血痕,权势压不垮公道”这千古铁律。

西市刑场的雪还在落,筛子般细密的雪沫子,一片片覆盖在谢渊曾跪坐的方砖上。暗红血痕在白雪下晕出模糊的轮廓,像极了被冻硬的伤口,触目惊心。负责清扫的老卒王忠,原是谢府的门房,因年迈退职才谋了这差事。他蹲在血痕旁,粗糙的手抚过冻土,指尖冻得发麻也浑然不觉,只低声叹气:“谢大人,奴才给您扫扫雪,别让这冷东西沾了您的身。”他昨夜在狱外打杂,亲耳听见狱卒私语:“谢大人临刑前还喊‘护我大吴,杀退北元’,声震西市,这样的人怎会通敌?”可这话刚出口,就被路过的理刑院番子听见,一记耳光扇得那狱卒嘴角流血:“再敢妄议逆臣,送你去诏狱陪他!”

同一时刻的紫宸殿,地龙烧得正旺,暖意融融得让人恍惚。魏进忠站在丹陛之下,一身绣金蟒袍衬得他面白无须的脸愈发阴柔,蟒纹在宫灯映照下泛着冷光,仿佛随时要扑出来噬人。他腰束的玉带是德佑帝亲赐的“定国符”,玉质温润,却被他当作掩盖罪愆的护身符。他微微弓着背,刻意放缓脚步时,蟒袍下摆扫过玉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毒蛇吐信。脸上没有半分构陷忠良后的得意,反倒堆着浓得化不开的沉痛,连眼角都用姜汁揉得泛着红,活脱脱一副“忧国忧民、为君分忧”的模样,不知情者见了,定会赞一声“忠臣”。

“陛下,臣今日登殿,非为请功,实为辩冤。”魏进忠上前两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营造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近日朝野流言四起,街谈巷议皆谓臣构陷谢渊,臣每念及此,便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谢渊乃两朝重臣,提督九边军务,若非三法司拿出铁证,若非逆迹昭然,臣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动他分毫啊!”他说罢,偷瞥了一眼龙椅上的德佑帝,见帝王眉头微蹙,立刻又补了一句:“臣蒙陛下隆恩,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岂敢因私怨而害忠良?只是国事为重,臣万死不敢隐瞒。”

他抬手,用绣着云纹的袖口轻轻拭了拭眼角,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冤屈。那袖口的金线在宫灯下闪着光,刺得阶下李仁眼睛生疼。“谢渊通敌谋逆,并非空穴来风。”魏进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痛心疾首”,“有他亲盖私印的粮船为凭,有他写给北元可汗的亲笔密信为证,更有宣府盗匪头目当堂指认,说曾受他指使,为北元引路。桩桩件件皆经三法司核验,尚书、侍郎们签字画押,无一疏漏。臣当日力主严惩,非为与谢渊有隙,实是怕北狄借他之力南下,狼山隘口一旦失守,金陵便危在旦夕,江山社稷摇摇欲坠,臣身为辅臣,岂能坐视不理?”

话到此处,他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群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试想,若容此等通敌之臣身居高位,九边将士寒心离散,北元铁骑旦夕兵临城下,届时百姓流离失所,宗庙蒙尘,陛下何以安天下?何以对列祖列宗?”他顿了顿,刻意放缓语气,又变回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臣知谢渊旧部众多,难免有人心怀怨怼,散布流言。可臣恳请陛下明察,臣所为,皆为大吴江山,绝非一己之私!”

魏进忠的话音刚落,阶下立刻响起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户部侍郎张承业——魏进忠的亲外甥,踩着皂靴快步出列。他双手捧着一叠厚厚的“卷宗”,锦盒包裹的封皮上,用朱砂写着“谢渊罪证”四个大字,格外刺眼。躬身时,蟒袍下摆扫过光洁的玉阶,发出窸窣声响,像极了毒蛇吐信时的嘶鸣。他刻意挺了挺腰杆,想让自己显得底气十足,可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慌乱——他昨夜亲眼看见谢府幕僚被缇骑拖走,那惨叫至今还在耳边回响。

“陛下明鉴!魏大人所言字字泣血,皆是实情!”张承业高举卷宗,声音洪亮得有些失真,刻意压出的悲愤腔调里,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谄媚,“臣奉旨核查宣府边军粮草,耗时三月,遍查粮道账目,终于发现惊天隐秘——谢渊私扣军粮二十万石,用三十艘粮船尽数装车送往漠北,结交北元可汗,妄图里应外合!此等狼子野心,天地难容!”他刻意顿了顿,等着殿内的反应,见德佑帝脸色沉了下去,立刻趁热打铁:“此等行径,致使宣府边军去年冬粮草断绝,饿死五万余人,冻毙于岗哨者不计其数!那些士兵的尸骨,如今还堆在狼山脚下,臣亲眼所见,惨不忍睹!”

他说着,故意翻开卷宗,露出里面“泛黄”的账目和“血迹斑斑”的名册,声音带着哭腔:“陛下请看,这是边军粮道的记账,每一笔支出都有谢渊的私印为凭;这是饿死士兵的名册,家属们签字画押,哭着求臣为他们做主。魏大人依法纠察,是为国除奸,尽忠职守;谢渊通敌误国,残害将士,是罪该万死!若不是魏大人及时发现,我大吴江山早已落入北元之手!”他这话半真半假,账目是赵安伪造的,名册是徐靖逼签的,可在宫灯昏暗的光线下,倒真像那么回事。

话音未落,镇刑司提督石崇、理刑院总管李德全、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怀安等人纷纷出列,乌纱帽在宫灯下连成一片阴影。“陛下,张侍郎所言极是!”石崇上前一步,他刚从诏狱赶来,官袍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魏大人一心为国,鞠躬尽瘁,反遭流言诋毁,此等谣言若不肃清,恐动摇朝纲,寒了忠臣之心!”一时间,“依法办事”“安定社稷”“为国除奸”的呼声在殿内回荡,像沉重的鼓点,压得空气都沉甸甸的。几个中立派官员想开口,却被身边的魏党成员用眼神制止,只能无奈地低下头。

石崇更是上前半步,补充道:“臣近日查获谢渊幕僚陈文彬的私信,信中明言‘待北元南下,便以狼山为号,里应外合,共取金陵’,此等逆言,白纸黑字,铁证如山,足证谢渊谋逆之心早有!如今有人借谢渊之死散布谣言,实则是与谢党勾结,妄图颠覆朝政,蛊惑民心,其心可诛!”他说罢,恶狠狠地瞪向阶下沉默的官员,目光在李仁脸上停留片刻,警告之意昭然。李仁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却只能强压下怒火——他知道,此刻开口,只会落得和谢府幕僚一样的下场。

兵部侍郎李仁站在群臣之中,听得浑身发抖,指节攥得发白,指缝里渗出细密的血珠也浑然不觉。他与谢渊共事五年,谢渊在宣府冻裂手指批阅军报的模样,在边关与士兵分食粗粮的场景,在贺兰山救下三万边民时的笑容,都清晰如昨。去年冬他亲赴宣府劳军,谢渊将自己的棉袍脱给冻得发抖的小兵,自己裹着旧毡毯办公,军粮虽不算充裕,却从未断过——这样的人,怎会私扣军粮、通敌叛国?张承业口中的“饿死五万边军”,更是无稽之谈,那些所谓的“尸骨”,不过是魏党为栽赃,从乱葬岗挖来的流民遗骸。

李仁深吸一口气,胸口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刚要抬步出列,手腕却被身边的户部尚书王嵩死死拉住。王嵩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着冷汗,用力摇了摇头,然后用口型艰难地示意:“魏党势大,谢府三名幕僚已被打入诏狱,至今生死未卜,不可硬碰!”他的目光扫过魏进忠身边虎视眈眈的石崇和缇骑,满是恐惧——王嵩的儿子在魏进忠麾下当差,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李仁顺着王嵩的目光看去,只见阶下的缇骑身着黑衣,腰间佩刀寒光闪闪,刀鞘上的铜环在宫灯下泛着冷光,为首的正是徐靖的亲信周彪。谢渊伏诛次日,魏进忠就以“勾结逆臣”为由,派周彪带人抓了谢府三名幕僚,陈文彬因不肯招供,被徐靖用“雪蚕衣”酷刑折磨致死,尸体扔到乱葬岗,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前几日,太常寺卿刘彦因私下对家人感叹“谢公之死,恐有冤情”,当晚就被理刑院番子带走,罪名是“惑乱民心”,至今还关在诏狱里。

他想起谢渊伏诛当日,自己乔装成百姓,在刑场外围远远看着。谢渊身着囚服,镣铐磨得手腕血肉模糊,却依旧脊背挺直,头颅高昂。当刽子手的刀落下时,谢渊高呼“护我大吴,忠魂不灭”,声音震得刑场的雪都簌簌落下。李仁当场呕血倒地,被家人偷偷抬回府中,醒来后连夜写下鸣冤奏疏,字字泣血,可奏疏刚送到宫门外,就被理刑院番子截下,番子冷笑一声:“逆臣的同党,也配上书?”连宫门都未能靠近。此刻殿内的“罪证”,在他看来全是破绽,可他却只能咬紧牙关,不敢说出口。

李仁望着魏进忠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只觉喉头一阵腥甜,一口血险些喷出来,他硬生生将血咽回去,胸口传来火烧火燎的疼。刑场之上的伤痛,是皮肉之苦,尚可愈合;而此刻眼睁睁看着忠良被污蔑,看着奸党横行霸道,自己却无力反驳的悲愤,才是刺骨的寒,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官靴,靴底似乎还沾着刑场的血污,那血污像烙印一样,提醒着他这场无声的屈辱,也提醒着他——谢渊的冤屈,他不能忘,也不敢忘。

紫宸殿的“辩白”落幕时,天色已暗,金陵城笼罩在暮色与寒雪之中。魏进忠谢绝了同僚们虚伪的“道贺”,坐着八抬大轿匆匆回府——他早已在府中摆下庆功宴,鎏金宫灯从府门一直挂到内厅,将整条街巷照得如同白昼。受邀的都是核心党羽:石崇、张承业、魏忠良、李德全,还有几个新投靠的翰林学士。府内张灯结彩,与宫外的肃杀截然不同,酒香、肉香与熏香混合在一起,飘出高墙,熏得路过的百姓皱起眉头,纷纷加快脚步,生怕沾染上这奸佞的气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魏进忠终于褪去了朝堂上的伪装。他摘下乌纱帽,随手扔在铺着锦缎的桌案上,乌纱帽滚了两圈,撞翻了一只描金酒杯,酒液洒在桌布上,晕出深色的痕迹。他端着玉杯,指腹摩挲着杯壁上的龙纹,哈哈大笑,笑声粗嘎而得意,与朝堂上的哽咽判若两人:“谢渊那老东西,自恃忠直就敢与我作对,动不动就上弹章参我,说我‘宦官干政,祸国殃民’,如今还不是成了西市的刀下鬼?这‘通敌谋逆’的罪名,够他遗臭万年,够他的子孙后代都抬不起头!”

“义父高明!”魏进忠的义子、新任诏狱署提督魏忠良连忙起身敬酒,酒杯举得老高,几乎要碰到自己的额头,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那‘为国尽忠’的说辞,编得天衣无缝,连陛下都信了大半,朝堂上那些老顽固,没一个人敢反驳。只是还有些老臣私下非议,比如兵部的李仁,今日在殿上脸色难看,怕是心怀不满,要不要臣去‘敲打’一下?”他说着,做了个“斩”的手势,眼底满是狠厉——他能坐上诏狱提督的位置,靠的就是这股狠劲。

魏进忠摆了摆手,呷了口琥珀色的酒液,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眼底闪过阴狠的算计:“不必急于动刀。杀人容易,堵嘴难。流言止于打压,而非杀戮。明日起,你让都察院的王怀安奏请‘整肃朝纲’,就说‘谢党余孽未清,流言惑众,动摇民心’,凡非议谢渊案者,皆以‘惑乱民心’论罪,轻则流放三千里,重则打入诏狱,让他们知道,乱说话的代价。”他顿了顿,又道:“再让人盯着李仁,他若敢有异动,抓他的把柄还不容易?”

他放下玉杯,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最后落在石崇身上:“石提督,你让人去国子监传个话,就说陛下‘嘉奖直言敢谏之士’,让那些翰林学士写几篇文章,把谢渊骂成‘祸国殃民的逆臣’,把咱们‘除奸安邦’的功绩吹上天。文章写好后,誊抄在黄麻纸上,盖上翰林院的朱印,派驿卒送到各府县驿站与金陵城坊,强迫茶馆、酒肆、商铺都张贴起来。日子一久,百姓记不住谢渊的好,只记得他的‘罪’。至于责任,全推给谢渊!是他欺君罔上,私通外敌,是他自己坏了国法,与我等何干?”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翰林院的抄本就由驿卒送到了理刑院。这些由翰林学士撰写的《诛逆谢渊颂》,被抄录在大幅黄麻纸上,纸页特意用茶水浸过做旧,显得格外“庄重”。文中将谢渊骂作“北元细作”“国之蟊贼”“狼子野心”,称他“受国厚恩却通敌叛国,罪不容诛”;又将魏进忠吹捧为“社稷之臣”“周公再世”,说他“斩逆臣以安社稷,功比日月”,字里行间全是颠倒黑白的论调,末尾还盖着翰林院鲜红的朱印,冒充官方文告。几个不愿写文章的翰林,被魏进忠以“谢党余孽”为由罢官,其余人只能被迫执笔。

番子们捧着这些黄麻纸文告,分赴金陵城的大街小巷,像恶狼一样扑向商贩。西市的布庄老板刚打开店门,就被番子按住肩膀,强迫他将文告贴在店招旁:“这是翰林院的官方文告,陛下亲允的,敢不贴?”布庄老板迟疑着说“谢大人不是那样的人”,立刻被番子推倒在地,布匹撒了一地,番子抬脚踩着布匹怒吼:“敢违抗朝廷文告,就是谢党余孽!抄你的家,流放你的妻儿!”布庄老板看着满地狼藉,只能含泪将文告贴上。茶馆、酒肆更是未能幸免,番子们拿着浆糊,强行将文告贴在显眼处,谁敢反抗,就立刻拳脚相加。

与此同时,都察院左都御史王怀安的奏疏已递到德佑帝案前。奏疏用华丽的辞藻包装着狠毒的用心,称“近日金陵城流言惑众,皆因谢党余孽暗中作祟,他们借谢渊之死诋毁朝政,蛊惑民心,若不及时肃清,恐引发民变”,恳请陛下“整肃朝纲,严惩非议者,以安天下”。德佑帝本就对谢渊的“罪证”深信不疑,又被魏进忠连日的“吹风”洗脑,见奏疏后当即朱批“准奏”,还特意加了一句“从严处置”。理刑院接到圣旨,立刻展开搜捕,当日就抓了三名在街头私下议论“谢公冤”的书生,将他们戴上镣铐,游街示众,吓得百姓不敢再随意开口。

魏进忠还嫌不够,命人将“谢渊罪证”整理成册,用宣纸印刷数千份,装订成厚厚的书本,封面烫金写着“逆臣谢渊罪证录”。册子里收录了伪造的密信、篡改的账目、李默的“供词”,甚至还有几张“饿死士兵”的模糊画像,每一页都盖着三法司的红色印章,看似“铁证如山”。他派缇骑将这些册子送到九边军镇与各州府,强迫镇边将领和地方官员“学习”。镇边的宣府总兵岳谦看着册子,气得将其摔在地上,怒吼“一派胡言”,却不敢公开反驳——魏进忠的眼线早已遍布军中,他若敢说半个“不”字,立刻就会被安上“谢党余孽”的罪名。

为了让“舆论”更逼真,魏进忠还从诏狱里放出几个死刑犯,让他们乔装成“谢渊旧部”,在街头巷尾散布谣言。“听说谢渊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北元王子,换了个‘漠南王妃’的头衔,难怪要通敌!”“我邻居是边军,说去年冬真的饿死了好多人,尸体都堆成了山,都是谢渊扣了军粮害的!”这些谣言荒诞不经,漏洞百出,却在番子的“保护”下,传遍了金陵城的每个角落。有老人反驳“谢大人根本没有女儿”,立刻被番子呵斥“老糊涂了,敢造谣”,吓得再也不敢开口。

魏党的舆论操控,在朝堂上畅通无阻,在民间却碰了壁。西市最大的“聚贤茶肆”里,说书先生王老汉刚敲醒木开讲,就瞥见了墙上贴着的《诛逆谢渊颂》。他今年六十多岁,早年曾在宣府做过货郎,受过谢渊的恩惠——当年他被北元骑兵掳走,是谢渊率军救下他,还送他银两回乡。王老汉盯着文告看了片刻,猛地将醒木一摔,木声清脆,震得茶碗都嗡嗡作响,怒声道:“狗屁不通!什么通敌逆臣?

茶肆里瞬间安静下来,茶客们你看我我看你,随即爆发出热烈的附和。穿粗布短褂的汉子拍着桌子骂道:“我爹就是谢家军的老兵,去年冬跟着谢大人打仗,从来没断过粮!张承业说饿死五万人,纯属放屁!”

角落里,两个商人模样的人拿出魏党刊印的报纸,当着众人的面撕得粉碎,扔进炉子里。纸页燃烧的“噼啪”声在茶肆里格外清晰,像极了谢渊临刑前“护我大吴”的呐喊,也像极了百姓对奸党的唾骂。掌柜的连忙上前劝阻:“诸位小声点,被番子听见就糟了!”

“糟什么糟?”王老汉捋着胡须,声音洪亮,“谢大人为咱们守边疆,连命都丢了,咱们连说句公道话都不敢,还算什么大吴百姓?魏大人的法,是只诛忠臣不诛奸佞的法;他的‘安定’,是逼死清官后的假太平!这样的安定,我不稀罕!”

茶客们纷纷鼓掌,有人端起茶杯敬向西方——那是谢渊伏诛的方向:“谢大人,您的冤屈,咱们记在心里!魏进忠的谎言,骗不了咱们!”此刻茶肆外的番子已听见动静,正往里面冲,茶客们却没有一个退缩,纷纷站起身,眼神里满是坚定。

见民间非议难平,魏进忠又生一计。他命人将那艘伪造的“谢渊通敌粮船”残骸,从秦淮河畔拖到正阳门广场示众,船身刷上“逆臣谢渊通敌罪证”八个大黑字,派百名兵卒看守,强迫往来百姓“观罪证”,还要每人留下“谢渊该杀”的签名。

正阳门是金陵城最繁华的地方,平日里人来人往。如今粮船一摆,广场上却死气沉沉。兵卒拿着鞭子,驱赶着百姓上前“观瞻”,有老妇路过,看着船身的大字,当场哭了出来:“谢大人怎么会用这样的破船通敌?他当年给咱们修水渠,用的都是最好的木料啊!”

兵卒正要上前呵斥,却被身边的小旗拦住。小旗低声道:“别惹民怨,魏大人要的是‘示众’,不是‘逼反百姓’。”他看着那艘粮船,眉头皱了起来——船板是新的,上面的“私印”刻得很浅,边缘还很锋利,根本不是常年使用的旧印,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伪造的。

当晚,夜深人静时,一个黑影悄悄溜到粮船旁。他借着月光,用石块在船板上刻下“魏党构陷”四个大字,刻得又深又急,手指被木屑划破都浑然不觉。刻完后,他对着粮船磕了三个头,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有人说,那是谢渊的旧部,也有人说,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第二日清晨,兵卒发现船板上的字,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用砂纸连夜刮去。可痕迹虽消,流言却更快地传开了。百姓路过正阳门时,都会特意多看几眼那艘粮船,有人指着船板上刮过的痕迹,低声对孩子说:“你看,这上面曾写着真相,就像谢大人的冤屈,擦不掉的。”

看守粮船的兵卒,多是从边军抽调来的,其中有个叫赵虎的小兵,曾是谢渊麾下的亲兵。他看着那艘伪造的粮船,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谢渊治军极严,军粮运输用的都是上好的楠木船,船板厚实,私印刻得深而有力,绝不像眼前这船,板薄印浅,一看就是仓促伪造的。

午休时,赵虎蹲在墙角吃饭,忍不住对身边的同伴说:“这船不对劲。谢将军当年运粮的船,我见过无数次,私印都是刻在船帮内侧,哪有刻在船板正面的?而且这印刻得太浅,边缘都没磨损,哪有真章那么有年头?”

同伴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四下看了看才低声道:“你不要命了?这话要是被校尉听见,咱们都得下诏狱!”赵虎却摇了摇头,眼眶通红:“我跟着谢将军在宣府打北元,他把自己的棉衣给我穿,这样的人怎么会通敌?这些‘罪证’,全是假的!”

类似的怀疑,在看守兵卒中悄悄蔓延。有兵卒发现,粮船的船钉是新打的,上面没有一点水锈,显然没在水上航行过;还有人注意到,所谓的“私印”,刻的是“谢渊”二字,可谢渊的私印向来是“谢氏忠肃”,根本没有单刻名字的。这些破绽,像种子一样,在兵卒心里发了芽。

有个老兵甚至悄悄将船板上的木屑收了起来——他听说秦飞大人正在暗中调查谢渊案,这些木屑或许能证明船是新造的。他把木屑包在油纸里,藏在腰带夹层,心想:“就算我人微言轻,也要为谢大人留一点证物,不能让他白死。”

魏进忠很快得知了兵卒的私语,却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百姓与兵卒的怀疑,不过是无关痛痒的流言,只要他掌控着朝堂、握着生杀大权,就能把谎言变成“历史”。他甚至开始筹划为自己建“功德碑”,刻上“除逆安邦,功盖千秋”的字样,立在正阳门旁,与谢渊的“罪证”粮船遥遥相对。

他还命人修改国史初稿,将谢渊的传记从“忠臣传”移到“逆臣传”,删去他所有的战功,只写“通敌谋逆,伏诛西市”。负责修史的史官不肯从命,魏进忠就以“谢党余孽”为由将其罢官,换了自己的亲信执笔。亲信谄媚地问:“魏大人,您的传记要不要加进去?”他笑着摆手:“不急,等我再立几件‘大功’,自然要名留青史。”

为了彻底断绝翻案的可能,魏进忠下令销毁所有与谢渊相关的“正面记录”——谢渊的奏疏手稿、边军的战功文书、百姓为他立的“功德碑”,都被缇骑搜出,当众烧毁。火光冲天,百姓站在远处看着,有人低声哭道:“他们要烧了谢大人的功绩,烧不掉咱们的记忆啊!”

他甚至想除掉李默——这个唯一的“人证”。石崇劝道:“李默还有用,留着他,谢渊的‘罪’就多一分‘佐证’。等风头过了,再杀他不迟。”魏进忠觉得有理,便将李默软禁在宣府,派人严密看守,既不让他开口翻供,也不让他轻易死去。

魏进忠站在府中高楼,望着金陵城的全貌,得意洋洋。他以为自己赢了——忠良已死,朝堂尽在掌控,舆论被他扭曲,历史也能被他篡改。可他忘了,民心不是纸,能随意涂抹;公道不是风,能轻易吹散。他脚下的土地,还浸着谢渊的血,而这血,终会成为刺破谎言的利刃。

德佑四年春,秦飞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乔装成商人,潜入宣府,见到了被软禁的李默。李默早已被良心折磨得不成人形,见秦飞带来谢渊旧部的书信,当场哭倒在地,拿出了魏进忠胁迫他作伪证的密信,还详细供述了石崇伪造粮船、赵安摹写密信的全过程。

与此同时,赵虎等老兵将粮船的木屑、兵卒的证词送到了秦飞手中;王老汉联合金陵百余名百姓,写下《万民书》,细数谢渊的功绩,恳请陛下明察。秦飞将这些证物与《万民书》一同呈递,还找到了兵部存档的谢渊御敌文书——与镇刑司篡改的版本截然不同,铁证如山。

德佑帝看到证物,才知自己被奸党蒙骗,当场气得吐血。他下令将魏进忠、石崇等人下狱,命三法司重新审理此案。当缇骑闯入魏府时,魏进忠还在欣赏为自己撰写的“功德碑”碑文,见到镣铐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终究还是破了。

从魏府搜出的账簿,彻底揭开了这场闹剧的真相——上面详细记录了伪造粮船的花费、贿赂翰林的银两、收买李默的钱财,每一笔都沾满了谢渊的血。石崇被缇骑押赴诏狱时,面如死灰,他深知自己手上的血债难偿,却未料魏进忠的残余势力仍在作祟。魏进忠虽身陷囹圄,却通过贴身小太监传递密信,指使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秉成,暗中伪造“石崇私藏逆产、勾结北元余党”的假证,妄图将构陷谢渊的主责全推给石崇,为自己脱罪。

王秉成是魏进忠一手提拔的亲信,接到密信后立刻行动,命人在石崇旧宅地下埋入北元制式的弯刀与金银,再以“查抄逆臣家产”为由当众挖出,欲坐实石崇“通敌铁证”。幸得负责审理此案的秦飞心细,发现弯刀上的锈迹新嫩,绝非常年私藏之物,又传讯石崇旧宅管家,才戳穿这场栽赃——管家供出是王秉成的人连夜闯入埋物。德佑帝震怒,连贬王秉成三级,将其发往皇陵守墓,彻底肃清魏进忠在宫中的残余势力。

镇刑司提督一职因石崇下狱而空缺,朝臣纷纷举荐人选。秦飞力荐镇刑司次长蒋忠贤继位——蒋忠贤在石崇任内一直分管文勘档案,为人正直,石崇构陷谢渊时,他虽无力阻拦,却暗中保留了不少原始文书,正是这些文书为日后翻案提供了重要佐证。德佑帝召蒋忠贤问话,见他对镇刑司积弊了如指掌,又提出“清旧案、整吏治、严律法”的治理方略,当即准奏,下旨任命蒋忠贤为新任镇刑司提督。

蒋忠贤走马上任当日,便带着亲信清查镇刑司旧档,将石崇任职期间篡改的文书、制造的冤假错案逐一梳理,短短一月便为三名类似谢渊的冤臣平反。他在衙门前立起“明镜碑”,上书“不欺心、不附势、不枉法”九字,以表心志。谢渊的冤案终得昭雪,德佑帝追封他为“忠肃公”,在忠烈祠立像,还下旨将魏进忠的“功德碑”改为“奸佞碑”,刻上他构陷忠良的罪行。正阳门旁的粮船残骸被拆毁,木屑与谢渊的骨灰一同下葬——这一次,血痕与真相,终于不再被掩盖。

卷尾·史鉴

魏进忠饰非掩罪的闹剧,终以身败名裂收场。他以权势为笔,以谎言为墨,妄图篡改历史、掩盖血痕,却不知“民心为镜,公道为碑”——谢渊的忠勇,刻在百姓心里;魏党的狠毒,记在青史页间。所谓“舆论操控”“罪证伪造”,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伎俩,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检验与民心的裁决。

此案留给后世的警示,尤为深刻:奸佞或许能逞一时之凶,却终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忠良纵然蒙一时之冤,却终将名留青史。德佑帝晚年常对太子说:“莫信奸佞的花言巧语,要信百姓的口碑,信案前的铁证。”这正是谢渊之冤与魏进忠之恶,留给大吴最珍贵的史鉴——公道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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