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一惊:“你们还把人偷偷藏起来了?”
浅浅连忙解释:“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如果闹出去了,对两族关系都不好。我本想审清楚了才禀报你,没有想到大王要接受手术,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晚照沉默片刻,说道:“浅浅!你带我去会一会他。”
浅浅不敢怠慢,立刻领着晚照,两个人悄悄地沿着地宫隐秘的通道悄无声息地来到后山。
七拐八绕之后,他们抵达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狭窄山洞入口。洞内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
“就是这里。”浅浅拨开藤蔓,率先钻了进去,晚照紧随其后。
然而,山洞内空空如也。
只有几块歪倒的石头仿佛曾被当作坐处,地上铺着的干草凌乱不堪,地面上还有生过火堆的痕迹,显然有人在此短暂停留过。但此刻,哪里还有那个鹰卫的影子?
“人呢?我明明将他安置在此,嘱咐他绝不能离开……”
“什么气味?”晚照吸了吸鼻子。他的脚步停留在在洞穴深处一片暗褐色的污迹旁边。他蹲下身,用手指沾起一点,指尖传来些许粘腻感,凑近鼻尖,一股极淡的、尚未完全散尽的铁锈味萦绕开来。
是血迹。已经干涸,但确确实实是血。
血迹旁的石壁上,还有几道模糊不清、似乎是利刃刮擦留下的浅白色划痕。
整个洞穴死一般寂静,只有晚照和浅浅逐渐沉重的呼吸声。那个可能掌握着惊天秘密的关键证人,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这触目惊心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他最终遭遇了什么。
灭口。
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晚照站起身来,发现山洞附近有几处凌乱而又模糊脚印,接着什么都没有了。
他和浅浅在阴冷潮湿的后山又仔细搜寻了一番,除了风声穿过石缝的呜咽和偶尔惊起的夜枭,再无任何发现。那摊血迹如同一个冰冷的句号,终结了所有线索。
“浅浅,此地不宜久留。”晚照的声音警惕,“我们先回去。”
两人悄然返回幽深的地宫。
晚照心绪纷乱,两年前无夜宫中那场异常迅速的蜈蚣迁徙景象再次浮现在脑海,当时只觉蹊跷,如今想来,却处处透着人为操纵的痕迹。
可如果真的是苍雪刻意操控,怎么会死了那么多寒山的人?甚至连下至也死在采泥场?
这里有太多的疑点,如今想来,处处都难以解释。
他沉吟片刻:“鹰卫既然是杨易易的部下,也许只是杨易易擅自做出的决策。”
浅浅却摇了摇头:“大王,那人说得清清楚楚,幕后主使,除了杨易易,还有诗魄大人。鹰卫暗杀,诗魄改造武器。当年从暗流中捞上来的尸体,身上确实都是奇特的放血口。造成这样伤口的,绝不是寻常的利器,而是经过精心改装的武器。如果连诗魄大人都参与其中……这绝非他们二人能够擅自决定的。”
她的话语像一根无形的针,轻轻扎入晚照的心脏。他当然明白浅浅的言外之意——能同时调动诗魄和杨易易和鹰卫的人,除了苍雪,还能有谁?
晚照哼了一声:“这件事情没有证据,不要妄自猜测,若有人故意从中挑唆我们二族的关系,我们彼此猜疑,只怕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万一真是如此呢?”
“真是如此也不要查了。”
“为什么?”浅浅没有想到晚照护短至此,心中竟生出一阵痛楚。她说不清那种痛楚是什么,却渐渐蔓延到她的胸口,让她觉得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那场屠杀……已经过去两年了。如今生存的环境愈发严酷,寒山的气温在不断降低,地下生态确实在向北迁徙。最终……恐怕所有幸存者,无论是地表还是地下,都不得不全部汇聚到寒山之上挣扎求存。”
他踱了几步:“如果……那场惨剧,真是苍雪为了迫使地下人离开地底、迁上寒山,集中资源应对末日而采取的……极端权宜之计……”他顿了顿,“那么,我们现在更不能与寒山撕破脸。地下人的战力远不及他们,末日里一旦冲突爆发,我们毫无胜算。更重要的是,若将来真有救援的飞船到来,撕破脸的我们,很可能连登船的资格都会被剥夺。”
“那只能忍了吗?”
“浅浅,愤怒无法让我们熬过永夜。”
一时间,石室安静得只能听到远处潺潺的流水声。
“大王,我还听说……当年李沐光还是皇帝的时候,甚至在寒山书院内部,都秘密修建了所谓的‘血液供养院’……那是将免疫体集中囚禁,如同牲畜一样,专门为皇室成员供血……他甚至提前建好了专门针对我们地下人的血液供养院,交由齐如晦负责……那些巨大的血缸,至今还留在原处……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这件事情回书院后,苍雪曾第一时间秘密封存了,没有想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晚照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李沐光如此,苍雪难道就会真心对我们好吗?”浅浅质问道,“书院之前承诺供给的药品,最近不也总是以物资短缺为借口,克扣了不少吗?如果非要做那芯片手术不可,何必让大王您亲自冒险?我……我也愿意替你去!”
“浅浅,你看,”晚照还是摇头,“自我们迁上寒山以来,苍雪承诺的‘画地自治’,她做到了;答应移交的部分技术,她也陆续给了;虽然药品近来有所短缺,但最初的支持是实实在在的。她甚至允许护卫队珍藏的武功秘籍对我们倾囊相授——若她真存了灭绝之心,何必增强我们的战斗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若苍雪真的想要我的性命,她有无数的机会。但她没有这样做。一旦我莫名死亡,地下人必定群情激愤,立刻与地表人决裂,她之前所有维系和平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最后,晚照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而且……我确实想要通过这芯片,去探寻我们地下人真正的来历。那份被遗忘的过去,对我而言,同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