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短暂的迟疑，被李相夷瞬间抓到了可乘之机。
眼泪有用！
他缓缓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手勾住她的小拇指，撒娇似的轻晃了晃：“青青，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是我的错，我不该派人监视你，我就是怕……怕你再也不回来了。”见她没有抗拒，他慢慢俯下身子，脑袋碰着她的脑袋，试探性地蹭了蹭，声音轻飘飘的，显得出奇乖巧，“你又好厉害，我会找不到你的。”
少时的感情过于懵懵懂懂，在和乔婉娩的那段关系里他又大半的心血都耗在江湖，感情上更是稀里糊涂。
再后来天幕出现，他得知她是他的妻，渐渐地动了心思，也见到未来的他们两心相许，恩爱不疑，却忘了那是未来的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不知如何去爱一个人，他不知如何进退有度地去爱他的心上人。
他害怕她不能知晓他的满腔情意，他害怕她的记忆会在某刻突然恢复，他害怕她更多在意的是李莲花而不是他，他害怕……于是，他便穷尽热情，耗尽全力去爱她。
在这段感情里，是他先动了心，他惶恐不安，他拿捏不定，很多个瞬间，只消她一眼，他便惊慌失措或喜不自禁。
就如今夜，见到她欣赏着那个跳舞的男子，心像是密密麻麻被扎成了刺猬，升起前所未有的嫉妒。
那一刹那，他当真是昏了头了。
他很聪明，学习能力素来很强，他会好好学习怎么更好地去深爱眼前的姑娘。
“青青……我会改的。”少年撒着娇，语调又软又乖，“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不理我，好不好？”
颜青离转过身，抬首看他，少年苍白的脸上泛起薄红，眼尾湿漉漉的嫣红一片，眼睫上凝着细碎的水珠，要落不落。
沉甸甸的眸光真挚而热烈，里面泛着灼人的期许之色。
颜青离实话实说：“李相夷，我是真的很生气，我不是你养的宠物，走到哪儿都要紧紧抓着。”
“嗯，我知道。”李相夷闻言点了点头，抿紧着唇角，那双漂亮的黑眸里瞬间蓄满了水波，稍稍一眨眼，左眼里有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坠了下来，“我会改的。”
“啪嗒——！！”
泪水没有落在地上。
颜青离伸手接住了那滴泪，泪珠砸在她手心的动作很轻，却令她的心口莫名泛起些许的酸涩，她叹了口气：“你怎么又哭了？”
听出她话里的心软，李相夷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瘪了瘪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半是真委屈害怕，一半是……装的。
偏还瓮声瓮气道：“我没哭。”
“哦。”颜青离看着他，很不给面子地大笑了出来，实在看不下去，抬手扒拉着他的脸，整个脸都是湿漉漉的。
这水淹勾栏的做派，还好意思说没哭。
被心上人暗戳戳讽刺了下，他反而更高兴，面上下意识露出笑意，李相夷把面颊往她掌心里送了送，轻轻蹭着，软着声音问道：“青青，你是不是不生我气了？”
“谁说的……”颜青离嫌弃地把掌心的泪水在他衣服上抹了抹，李相夷乖乖地凑上前任由她擦。
话刚一说出口，就见那双黑眸又蓄起水波，清澈又纯良，眼尾微微下垂，仔细瞧着她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可怜劲儿。
颜青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那双眼，却莫名地想到一句话……
小狗有什么错呢？
她有些烦躁：“气，很生气，非常生气。”
李相夷这会儿对情绪的感知异常敏锐，见她怒气有所消退，缓缓露出了笑容，扯着她衣袖晃了晃：“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不生气，青青～”
颜青离静静看着他没说话，心下思绪流转，其实她刚才是真想一走了之的……
她认真道：“我们好好聊聊。”
李相夷一瞬间还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就被颜青离拉着坐在了窗边，他眨了眨眼，听话地乖乖坐好。
颜青离觉得有些话还是说开了比较好：“相夷，有没有可能你喜欢的是那个和李莲花相知相许的颜青离？”
李相夷皱了皱眉，着急忙慌地解释道：“青青，我……”没有。
颜青离打断他的话，凶道：“闭嘴，等我说完。”
李相夷闷闷地“哦”了一声。
“你先见到的是她，你也是在她和李莲花的相处中倾心于她，所以你认为她和李莲花就是未来的我和你。”颜青离缓缓开口，她其实也不太懂，只是想把她的所思所想都说出来，想到什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开始，也只会稀里糊涂的结束。
亏她以为他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勾引她，她还享受享受，到头来原来是个愣头青，简直是把人气个半死，在感情方面真是比她还蠢。
她声音很轻，娓娓道来：“但是她和李莲花的相遇跟我和你的相遇是不同的，经历不同，那结果便会有所不同，你不能要求我拿她对待李莲花的方式来对待你。”
“就因为她和李莲花在一起了，所以我就必须和你在一起吗？”颜青离似笑非笑地看着沉默的少年，“你的心里恐怕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你对待我也就……”
她抬手指了指门，很是无语：“就像今晚这样，可明明我们如今相识才不足半月，甚至我对你都不太了解。”
李相夷被心上人数落地耷拉着脑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腿，模样温顺。
少年一点就通，他意识到，是他混淆了现在未来。
他见到天幕上两人的相处从而情愫暗生，久等月余终于见到了心上人，潜意识里就觉得青青就是他未来的夫人，他们应该在一起，却忘记那并非是……他们。
他们才初相识，彼此知之甚少，他的所作所为是对青青太不公平了些。
颜青离继续道：“我不是她，你也不是李莲花，他们的相处方式未必就合适你我，你也没必要拿李莲花对她的方式来对我，你就是你，该什么样就什么样。”
顿了顿，最后一句有些发凉：“我希望你能分清楚，我不是她。”
颜青离其实心里清楚，她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本质上是同一个人，但她心眼小，要是真的动了心，就算是另一个自己，她也容不下，倒不如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这种感觉，就像是爱屋及乌中她是那个顺带的“乌”。
李相夷猛地抬头，眼神有几分执拗：“我从来没把你当成她。”
颜青离笑了：“但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
笑容浅浅一盏，如盛开的夜昙。
清美，又惊艳。
李相夷抿唇，模样委屈：“你胡说。”
青青不相信他的心。
“行，就算是我胡说。”颜青离正视着他的双眼，歪头疑问，“有一点我实在想不明白，我想问问你。”
什么就算？
明明就是胡说。
李相夷看向她，眸子里带着隐秘的哀伤，令人心颤：“你问。”
颜青离眼睫颤了一下，问道：“我跟你都没有相处过，你为什么就非我不可呢？”
李相夷着实被问到了，一时无言。
见他哑口无言，颜青离不觉有多意外：“就因为看了几日天幕，我也看了部分天幕，可我并没有因此爱上李莲花，又或许是因为我没有从头看到尾。”
“李相夷，没有相处，哪来的感情啊。”这才是她最大的困惑，颜青离端起酒杯喝了口酒，她说累了，也说完了，“你最先该弄明白的就是这一点。”
李相夷一时有些茫然。
他分得很清楚。
颜姑娘是颜姑娘，青青是青青。
可是……
他好像是做得不对，很不对。
就像他也忐忑过，青青喜欢的是李莲花而非是李相夷，虽说他们本质上是同一个人，可到底不同的经历造就性格有点偏离。
他学不来李莲花的温和圆滑。
李莲花再也没了李相夷的桀骜不驯。
于是，他怕青青跑了，就急不可耐地想把人紧紧攥在手里，派人看着她，又整日缠着她，他似乎是……把对天幕上颜姑娘的态度投射在青青身上。
而他，从始至终并未问过她一句——
愿不愿意？
李相夷沉默了很久，颜青离也没开口打扰，只是把窗推开一条缝隙看着楼下的伶人唱曲儿，神情有些飘忽。
她在想，若她只是个普通人，不知天幕的存在，不知李相夷的感情因何而来，不知便不会多思。
可她偏偏知道。
既知道，她就做不到这事不存在。
有些事，总要提前说清楚的好。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最后心里堵得慌的还是自己。
“青青……”
颜青离跑着神，袖子被人扯了扯，就见李相夷眼巴巴地看着她，她挑眉：“干嘛？”
李相夷眸光熠熠，眼神满是期许，“我弄清楚了，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颜青离看着他，没说话。
“青青，我重新追你，你愿不愿意？”李相夷等了片刻，还是没等到她回话，有些心慌，少年的桃花眼眼尾泛着轻红，压着嗓音略显软软糯糯的，满是求饶的味道，“姐姐……”
房内很静很静，李相夷心有些发凉，就在他又想好好哄一哄人的时候，听到青青说：“行，给你个机会。”
颜青离说完，立刻别开了视线。
她伸手推开了窗户，房内陡然亮了起来，映照在李相夷的瞳孔里，亮得有些晃眼，他看到她有些发红的耳垂，情不自禁地笑了。
“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