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缴获颇丰，但秦峰的心里，却不像普通战士那样只有兴奋。
他看了一眼正在忙碌救治伤员的卫生队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这次胜利，代价同样巨大。
阵亡的十七个弟兄，重伤的五个，每一个数字都像针一样刺在他的心上。
尤其是五班，在之前的阻击战中几乎被打残，老张头那几个跟着他一起过来的老弟兄，都牺牲在了撤退的路上。
战争，从来都不是只有胜利的喜悦。
他抬头望向山顶指挥所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盏微弱的油灯亮着。
他知道，林纵队长此刻的心情，恐怕比他更加沉重。
山顶指挥所里，林楚生正和张浩云还有几个班长开着一个简短的碰头会。
油灯的光芒将两个人的脸庞映照得轮廓分明，气氛显得有些严肃。
“……初步统计，此役我部共击毙日军三百一十七人，具体数字可能还有出入，需要进一步核实。”
张浩云汇报着战果统计，“缴获九二式步兵炮部件两门（可修复），迫击炮四门（两门损坏），九二式重机枪三挺（均损坏），歪把子轻机枪十一挺，掷弹筒十六具，三八式步枪二百三十五支，南部十四式手枪十二支，各类弹药合计约五万余发，另有电台两部，以及大量军服、钢盔、罐头、药品等军用物资……”
听着这一连串惊人的数字，即便是已经有所预料的几位班长听完，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三百多鬼子！这几乎相当于日军两个中队的兵力了！他们黑虎纵队，满打满算也就五十多号人，竟然打掉了三倍于己的敌人！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战绩！
“发了！咱们这次真的发大财了！”二愣子忍不住兴奋地搓着手。
“是打赢了，也缴获了不少东西。”林楚生的声音却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凝重，“但是，同志们，我们不能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
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继续说道：“首先，我们的伤亡也不小。
几乎是伤亡过半！每一个牺牲和受伤的弟兄，都是我们巨大的损失！”
原本有些兴奋的班长们，听到这个数字，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敛，神情变得肃穆起来。
“其次，”林楚生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次来的，只是日军的一个加强大队。
我们虽然打垮了他，但消息一旦传出去，日军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他们派来的兵力只会更多，装备只会更好，甚至可能会动用飞机进行侦察和轰炸！
我们必须做好更充分的准备，迎接更残酷的战斗！”
“纵队长说得对！”秦峰首先表示赞同，“这次我们能赢，很大程度上是打了鬼子一个出其不意，利用了地形优势和新武器的火力优势。
但同样的战术，用第二次效果就会大打折扣。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下次肯定会更加谨慎，更加凶残。”
王老根也点头道：“我们必须尽快转移。这里虽然易守难攻，但目标也太明显了。
鬼子要是真调集重炮和飞机来，咱们这点家当可扛不住。”
“没错。”林楚生赞同道，“所以我决定，今天晚上连夜休整，明天天亮之前，必须全部撤离飞虎岭！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向黑虎山更深处转移，寻找更隐蔽、更利于我们回旋作战的区域。”
“转移？”二愣子愣了一下，“那咱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地盘，还有这么多缴获，就这么不要了？”
“地盘可以再打回来，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林楚生瞪了他一眼，“至于缴获，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尤其是武器弹药和药品！带不走的，先藏起来，等我们队伍壮大了再回来取就是了。
另外，”林楚生看向张浩云，“伤员的转移是个大问题，尤其是重伤员。
必须想办法制作担架，组织人手轮流抬运，绝不能抛下任何一个弟兄！”
“是！我马上去安排！”张浩云立刻应道。
“还有，”林楚生最后补充道，“打扫战场的时候，注意收集鬼子的军官标志、文件、地图等物品，这些东西对我们了解敌情很有用。”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会议结束后，整个营地再次忙碌起来。
战士们开始整理行装，打包缴获的物资，制作简易担架。
胜利的喜悦被一种紧迫感所取代。
林楚生走出指挥所，望着沉沉的夜色。远处的山峦如同沉默的巨兽，潜伏在黑暗之中。
他知道，打退日军大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们将面临更加严峻的挑战。
但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退缩，只有更加坚定的光芒。
他相信，只要这支队伍还在，只要弟兄们的心还在一起，他们就一定能在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上，杀出一条血路，迎来最终的黎明！
夜色渐深，飞虎岭山下的欢腾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大战之后的疲惫和肃穆。
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一张张带着硝烟和汗渍的脸庞。
大部分战士已经裹着缴获的日军毛毯，沉沉睡去，只有少数负责警戒的哨兵，以及林楚生、张浩云等核心人员还围坐在火堆旁，低声商议着后续事宜。
秦峰默默地走了过来，他身上那件还算齐整的东北军军服在火光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之前的战斗中，他带着五班残部浴血奋战，沉稳的表现和精准的枪法，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纵队长，张副队长。”秦峰走到近前，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张浩云见他过来，下意识地想起身，想给林楚生和这位新加入的干将留出一些单独交流的空间。毕竟，秦峰的背景和能力，都值得林楚生重点关注。
“别，张副队长，你坐。”
秦峰却伸手拦住了他，自己也在火堆旁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坦诚地看向林楚生和张浩云，“我虽然刚来不久，但今天这一仗打下来，我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你们，是真真正正在打鬼子，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在拼命。
这跟我以前待过的那些部队……完全不一样。”他想起了东北军内部的倾轧、保存实力的消极，想起了某些中央军部队的腐朽和只顾捞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秦峰，这条命以后就交给黑虎纵队了！纵队长，将来你说怎么打，我就怎么打！”他看着林楚生，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不仅仅是因为林楚生展现出的卓越指挥才能，更是因为他在这支队伍里看到了久违的希望和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