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踏入客栈。沈知意扶着门框开口:“小二,要两间上房,先订两晚。”
那店小二上下打量二人,面露难色:“对不住客官,小店今日住满了,只剩一间天字房…”
李承渊眉峰骤冷,沈知意红了耳根。
小二挠头补道:“方才见二位在门口那般亲昵,怎的这会儿倒生分了?小年轻家的...”
李承渊忽的扣住他后颈:“敢胡言乱语,便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小二脸色骤白,连连作揖告饶。
沈知意望着他泛红的耳尖:“李大人好大的官威!不过是订房而已,何须恐吓旁人?”
李承渊“唰”地松手时,惊得小二后退半步:“可、可确实只剩一间…”
未等沈知意开口,他已将一锭银子拍在柜上:“一间便一间。”
店小二噤若寒蝉,忙不迭取钥匙引路。
沈知意望着李承渊挺直的脊背:此人绝对是装的!
“还不走?”
看着愣在原地的沈知意,李承渊回头道:“难不成要我抱你上去?”
沈知意咬牙切齿,却只能拖着背伤跟上。
待二人进得房来,店小二掩上门扉。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该当如何是好?
李承渊却似浑然不觉,径自将包袱搁在桌上,指腹抹过窗台:“虽只剩一间,倒还算干净。”
烛影摇红里,此刻若有面铜镜,定能照见她耳尖红得比朱砂还要鲜亮。
“我…”
“你…”
两道声音撞在一处,又骤然散开。
“床榻你歇着,我睡椅子便可。”
“那怎么行!”沈知意惊得抬头:“你、你睡椅子成什么话…我睡地上便是!”
“胡闹!有伤在身还敢胡来?莫不是想让我明日抱着你去验尸?”
余下的光将李承渊侧脸的轮廓刻得锋利:“再废话,便罚你与我共榻。”
这话如惊雷炸在耳侧,沈知意只觉头皮发麻,忙不迭爬上床榻,连鞋也忘了脱。
李承渊望着她蜷缩成虾米的背影,从袖中摸出个酒壶。
“你、你拿酒做什么?”沈知意盯着他往杯中倒酒的动作,喉间忽然发紧。
“助眠。”
李承渊仰头灌下一杯,喉结滚动间溢出一声叹息。
二人相顾无言。
沈知意下榻夺过酒壶,酒液接连灌入杯中。
李承渊望着她仰头饮尽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沈媒人莫非也需酒来助眠?”
酒气翻涌间,沈知意晃着空杯歪头轻笑:“李大人,与我同处一室,当真不紧张一分?”
李承渊喉结微动:“有、有何紧张?”
沈知意忽然倾身,酒气混着淡淡药香扑面而来:“李大人...那日王妃娘娘递予你的簿子,可藏着什么玄机?”
“你怎会知道?!”
李承渊猛然靠后攥紧椅把。
沈知意却晃着脑袋,指尖点着他衣襟上的暗纹,字句含混:“李大人的一举一动…在我这儿,嗝......可都瞒不住…”
话未说完,她忽觉眼前一黑,重重栽在桌案上。
李承渊望着她耷拉的眼皮,伸手托住她歪倒的头颅。
沈知意嘟囔着“别碰我”,却往他掌心蹭了蹭,像只撒娇的猫儿。
李承渊长叹一声,长臂轻揽将她抱起。
沈知意无意识地往他胸前蹭了蹭,这举动,直叫他指尖发颤。
小心翼翼将人安置在床榻,替她掩好被角时,见她眉尖轻蹙,似是梦中仍有烦忧。
他刚要抽身离去,腕间忽然一紧,沈知意伸手攥住他衣袖:“别走…”
她呓语般的呢喃混着呼吸的热气,在寂静的夜里荡起涟漪。
他缓缓在床边坐下。
松木床柱传来微微的凉意,却抵不过身侧人散出的温度。
沈知意似是察觉到热源,无意识地往他这边靠了靠,发梢扫过他手背,痒得教人心慌。
酒气在室内弥漫,李承渊只觉连日奔波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本是侧身坐靠在床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散落的发丝,熟料酒气漫上来时,竟顺着柱身缓缓滑下,最终歪倒在沈知意身侧。
沈知意睁眼时,身旁传来的绵长呼吸声惊得她浑身僵住...
李承渊竟侧身躺在她枕畔!
她下意识攥紧被褥往后挪,忽的又松了口气:还好,中衣系带工整,外袍叠得齐整搁在榻边,连他腰间玉珏都好好挂在原处。
她屏着呼吸坐起,试图从李承渊身侧跨过。
不料膝头刚碰到他衣袖,那双凤眼骤然睁开...
沈知意只觉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慌忙撑着榻边后退,腿一发软骤跌坐在地。
后背触到地板的一瞬,她呆愣住:昨日还撕裂般作痛的伤口,此刻竟只剩些微麻痒。
李承渊已坐起身,慢条斯理地理着外袍,仿佛方才那惊鸿一瞥不过是错觉。
可他垂眸时,耳尖的潮红却泄露了心绪。
“昨夜…”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
李承渊望着她跌坐在地的狼狈模样,伸手欲扶却又顿在半空。
沈知意盯着他抬手的动作,忽的想起自己醉酒时攥着他衣袖喊“别走”的荒唐场景,脸颊“腾”地烧起来。
几乎是从地上爬起:“王妃娘娘的金疮药果然灵验!这才一宿功夫,竟连疼都不疼了!”
李承渊望着眼前试图打破尴尬之人,唇齿间溢出一声轻笑:“不痛便好。时辰不早,该去张家开棺了。”
二人拾掇停当,沈知意斜挎着工具包跨出门扉,正见柳莹母女立在客栈檐下。
晨光下,柳莹盯着他们交叠的影子,面上泛起狡黠笑意:“昨夜…二位可睡得安稳?”
李承渊方才还在捏紧的手骤然松开,面上浮起惯常冷肃:“自然安稳。不过是被某位醉鬼的鼾声扰了几回清梦。”
他刻意将“醉鬼”二字咬得极重。
“你竟喝了酒?!”母女俩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
沈知意却早已摸透李承渊的脾性:这人口是心非的本事,非同小可。
她佯装踉跄着扶住门框,指着李承渊腰间玉珏:“还不是李大人非要灌我饮酒,醉得人事不省时…”
忽然压低声音:“竟要解我系带!若非我惊醒得快,怕是…”
“沈知意!”
李承渊猛地转身:“再胡言乱语,便将你丢进乱葬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