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我近日正要查访当年构陷父王的旧案。那些人盘踞多年,爪牙遍布...”
抱紧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前路步步是刀光剑影,我不能将你卷入这等未知险境。”
沈知意用力摇头:“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攥紧李承渊的衣袖:“李大人与我相识已久,合查过的冤案也不止一两回...为何独独对我这般没信心?”
李承渊抽开身子,双手扶住其双肩,眸光里漾开的柔情让沈知意心头一颤。
这等温情,她从未想过能在这位冷面王爷脸上得见。
他垂眸望着她,指腹摩挲着她后颈的肌肤,缓声道:“再容我些时日。待尘埃落定...必给你个明明白白的交待。”
沈知意仰头望着眼前人,他想护她周全的心思,此刻正透过掌心的温度传来。
“好。我等。”
他知道,她听懂了未言明的凶险,也看懂了他言辞里的挣扎。
这世间安得两全法,既能手刃仇敌,又可护她周全?
“定会快的...”他低喃着,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话音未落,忽听得身侧传来的“窸窣”声。
只见谢二小姐正蹲在地上,攥着谢榕屿的紫袍后领往月洞门拖。
二人惊得分别退后半步。
谢二小姐也不自然地涨红了脸:“没事儿!你们聊!我...我这就将他拖走...嘿嘿...”
她尴尬地去拽弟弟的腰带,却不想谢榕屿突然打了个酒嗝,身子一歪竟滚到了李承渊脚边。
见李承渊抬手欲扶,谢二小姐忽的横臂一拦:“不劳烦李大人!”
话音方落,已俯身将那瘫成泥的弟弟生生扛上了肩。
沈知意这才想起,谢二小姐是有些武学在身上的。
她瞧着谢二小姐单肩扛着谢榕屿的模样,比那寻常小厮还要利落三分。
谢二小姐踉跄着擦身而过,忽的驻足低头,望着肩头弟弟涎水的嘴角。
“哼...”谢二小姐朝着肩头的人冷嗤:“傻弟弟...”
她紧咬着下唇。
沈知意隐约见她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神色:
似是嫌恶这醉态的狼狈,又似是疼惜那番错付的痴缠。
见那姐弟的身影隐入夜色,双颊热意未散,遂轻扯李承渊衣袖:“我们这便走罢...”
此时此刻,已被他反手握住掌心。
李承渊握得极稳。
他未多言,只牵着她穿过九曲桥。
沈知意在李承渊的护送下回到衙署,待他离去后,便转身踏入院中。
李承渊则暗自思忖:父王的仇、眼前人的交待,还有自己深藏多年的心绪,都需加快步履去回应了…
而此时,沈知意已将宴席结束、待众人散去后发生的种种,一一说与了柳莹。
柳莹听得双目发亮:“好你个沈知意,早前把我支回衙署,莫不是算准了今夜有这般旖旎?”
沈知意佯怒瞪她:“休得打趣!我哪能未卜先知?不过是抱着侥幸罢了…”
话音未落,已被柳莹拽着手腕摇晃。
“这般郎情妾意,倒教旁人羡煞!”
柳莹眨着眼眸,笑声轻颤:“如今你二人心意相通,也不枉你平日里藏在心底的万千思量。恭喜我们沈大媒人,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啦!”
沈知意垂眸浅笑。
烛火摇曳间,映得她面上红晕更深。
确如柳莹所言,一桩心事既了,余下只需按捺住满心欢喜,在人前扮作寻常模样。
待李承渊查明旧案归来…
吹熄烛火,躺在锦被中,心下默念道:愿今夜得一好梦,不负这满怀的缱绻与期盼。
翌日辰时,沈知意与柳莹携手到了衙署正厅。
甫一落座,便见案头早已摞起半尺高的婚牍。
二人埋首于庚帖之间时,却见姜筱与舒姝的座位空着,竹帘外传来小吏低语,说二人天未亮便匆匆出门,说是去城南合婚。
沈知意握着朱笔的手顿了顿,忽觉这话语里藏着蹊跷。
昨儿镇国府宴上那二人讨的没趣,怕是要亲自去向她们的“主子”诉衷肠了。
正思忖间,忽闻仪门处传来喧闹声。
只见一位青衫公子发冠歪斜,正喘着粗气跌跌撞撞闯进来。
“我要求见媒官大人!十万火急!”
温钰领命而去。
转过回廊,便见媒官大人的办公房虚掩着,屋内传来翻动文书的声音。
推门而入,只见几位高品阶官媒正伏案忙碌,唯有媒官大人的主位空着。
温钰返身回至厅堂,见那公子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媒官大人未在衙署,敢问公子寻媒官大人所为何事?”
那公子猛地驻足:“他不在便罢!我今日要请诸位作证,判我与那妇人和离!”
“敢问公子缘何出此决断?”沈知意搁下朱笔,见那公子额角青筋直跳。
“我二人新婚第二日,”公子声音陡然拔高:“床上竟见了落红!我问娘子昨夜可曾同房,她支吾其词只说有过,可我...”
他忽然顿住,憋出一句:“按我以往的经验之谈...分明我二人未曾同房过!”
“经验之谈”四字听得柳莹手中庚帖险些滑落,沈知意却觉心下不平。
这说辞怎的如此耳熟?
她抬眼望向柳莹,见对方也正望着自己。
上回孙公子来衙署状告韩大夫之女时,说的正是“虽未同房但见床铺却有落红”...
这俩前后不过一月,怎就这般蹊跷?
沈知意近步上前:“敢问公子高门贵胄?”
那公子闻言眼尾一吊:“你这官媒是新来的?竟不知本公子是哪家人物?”
恰在此时姜筱与舒姝掀帘而入。
二人对视一眼后,姜筱甩着帕子娇笑道:“沈媒人这眼睛怎生的?眼前这位可是吏部侍郎家的大公子啊!”
舒姝则近身帮腔:“连城中赫赫有名的苏立、苏公子都不识,当真是有眼无珠呢!”
沈知意凝着眼前二人这般作戏,冷笑道:“青洲城内约莫七十万人口,我这七品小官媒整日埋首婚牍,难不成要将满城公卿的生辰八字都刻在脑门儿上?”
闻此言,苏公子已是气得面红耳赤,叫嚣着:“这便是你们官媒的做派?区区七品也敢在本公子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