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三清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袅袅的檀香，和周野那颗还在砰砰乱跳、感觉如同坐了一整天过山车的小心脏。
他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坐在那个除了蒲团啥也没有的简陋静室里。
对着墙壁…哦不，是对着脑海里那如同3d电影般循环播放的【黄庭内景经·立基篇】教学动画，进行着艰苦卓绝的…参悟？
好吧，其实大部分时间他都在怀疑人生，以及努力消化着这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所有离奇事件。
等他终于从那种“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到底经历了什么？”的哲学思考中稍微回过神来，并且勉强按照经文里教的方法，尝试着去感受那所谓的“先天一炁”，结果…他发现自己不仅感受不到任何“气”，反而因为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直接靠着墙壁睡着了。
一直在净室陪伴的周小鱼，见哥哥打起了呼噜，也打了个哈欠，躺在哥哥腿弯里沉沉睡去。
当他再次被饿醒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苏明月如同算准了时间般，推开了静室的门。
“走吧，带你们去吃饭，顺便…见见大师姐。”她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在提到“大师姐”三个字时，周野似乎又在她那只完好的右眼里看到了一丝…头痛的意味。
三人走到道观前院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穿着一身极其不合身的、松松垮垮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脚上却踩着一双最新款限量版AJ球鞋、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正蹲在道观门口那棵老松树下，聚精会神地…玩手机打游戏的年轻女子？
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随随便便地用一根红绳扎成了两个歪歪扭扭的麻花辫，脸上未施粉黛，素面朝天，但五官却极其精致漂亮，尤其是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灵动狡黠，如同会说话的星星。
此刻，她正对着手机屏幕，一边疯狂地按着虚拟按键，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充满了各种意义不明的术语和…国粹。
“A他啊！草！你个辅助会不会玩啊！插眼啊！没视野打个毛线啊！”
“Nice！！！五杀了！看到没有！老娘这操作！超神了！嘎嘎嘎！”
“……”周野看着眼前这位画风极其清奇、与其说是龙虎山大师姐、不如说是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网瘾少女，感觉自己的吐槽能量再次突破了天际。
这…这位…就是苏明月口中那个“神经病”…林九歌？
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到来，林九歌终于恋恋不舍地抬起了头。
她那双如同黑葡萄般灵动的大眼睛眨了眨，目光先是在苏明月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极其精准地聚焦在了旁边的周野身上。
下一秒。
她如同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感兴趣的笑容。
她收起手机，一个极其灵活的懒驴打滚从地上站了起来，然后如同瞬移般，直接出现在了周野的面前。
伸出那只拿着棒棒糖的手，极其不客气地、如同检查货物般，在周野的脸上捏了捏，又拍了拍他的胳膊，嘴里还啧啧称奇。
“哟嚯？这就是师父新收的那个据说身负大气运（实则倒霉透顶）、背景复杂（牵扯了一堆破事）、还自带双魂（大概率是精神分裂）的小师弟？道号…叫知否？”
她围着周野转了两圈，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如同x光般上上下下地扫描着他，嘴里还在不停地嘀咕。
“啧啧啧，根骨是差了点，看起来傻了点，还一脸被榨干的虚弱样…不过嘛…”她的目光落在周野那两条画风迥异的手臂上，以及他丹田位置那颗虽然内敛但依旧散发着强大波动的混沌金丹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感兴趣的光芒。
“底子还行，身上这几种力量虽然乱七八糟，但潜力都不小，尤其是被孟婆那老娘们强充了两百年话费…啧啧，真是走了狗屎运的小子。”
“行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紫霄峰关门三弟子了！”她极其自来熟地拍了拍周野的肩膀，一副大姐头罩着你的样子。
“我是你大师姐林九歌，以后你就叫我九歌师姐就行。师父她老人家忙得很，没空管你这小菜鸟，以后的基础世界观教学、道术入门、符箓绘制、以及…如何在这个既危险又无聊的世界里找点乐子，都由本天才大师姐亲自指导了。”
“对了，”她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骨碌碌一转，凑到周野耳边，用一种极其神秘兮兮、还带着点蛊惑意味的语气低声说道，“想不想学点刺激的？比如…怎么偷偷潜入镇魔司的资料库，或者…嗯…怎么联系上外神打个八折团购什么的？”
周野：“……”我错了，这位不是神经病，这位是真疯子啊！
就在这时，一直被苏明月牵着的小鱼，似乎对这位散发着“同类”气息的大师姐很好奇，怯生生地从苏明月身后探出了小脑袋。
当林九歌看到小鱼那张粉雕玉琢、如同瓷娃娃般精致的小脸，以及那双清澈纯净、不染尘埃的大眼睛时，她瞬间如同被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哇啊啊啊啊！！！好…好好可爱的小妹妹！！！”她眼中瞬间冒出了无数粉红色的心形泡泡，直接无视了旁边的周野和苏明月。
一个饿虎扑食就冲了过去，直接将还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的小鱼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亲亲~抱抱~举高高~”她的脸上露出了那种宅男看到绝版限量手办般的狂热表情，对着小鱼那软乎乎的小脸蛋就是一顿疯狂地“蹭蹭”和“mua~mua~”。
“小可爱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小师弟的妹妹吗？真是太萌了！皮肤真好！眼睛真大！让姐姐好好疼疼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小鱼高高举起，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圈，逗得小鱼咯咯直笑，似乎也很喜欢这个疯疯癫癫但却没什么恶意的大姐姐？
“你放心！有大师姐我在，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把他抓去深渊网络里当人肉服务器！”林九歌抱着小鱼，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对了，你身上那点小毛病…嗯…有点棘手啊…”她仔细感应了一下小鱼身上的气息，眉头微蹙，“不过没关系，包在大师姐身上，回头我就去‘深渊二手交易论坛’上发个帖子，高价悬赏几个治疗方案，保证把你治得白白胖胖，开开心心！”
深渊…二手交易论坛？还有这种东西吗？
周野和苏明月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一丝恐惧。
这位大师姐…果然是病得不轻啊。
最终，还是苏明月看不过去了，怕小鱼被这位疯师姐给带歪了，硬是上前把已经被逗得咯咯直笑的小鱼从她怀里“抢”了回来。
“时辰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休息了，大师姐您…继续研究您的深渊网络吧。”她用一种极其委婉的方式下了逐客令。
“哎呀，别走嘛，再玩一会儿嘛…”林九歌还想再跟小鱼亲近亲近，但看到苏明月那冰冷的眼神，最终还是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放弃了。
“好吧好吧，那你们明天记得早点过来啊，小师弟，明天开始正式给你上‘新手村基础教学第一课’！”她对着周野挥了挥手，然后又对着小鱼抛了个飞吻，“小可爱，明天见哦~”
说完，她又蹦蹦跳跳地跑回那棵老松树下，掏出手机，继续开始了她那“超神”的排位之旅…只是嘴里的棒棒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根…看起来有点像人手指骨的玩意儿？
周野和苏明月面面相觑，都感觉…心好累。
“走吧，我带你们去住的地方。”苏明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似乎已经对这位大师姐彻底放弃治疗了。
她领着周野和小鱼，离开了这座隐藏在都市中的道观，来到了旁边一栋看起来很普通的高层公寓楼。
“这里是镇魔司分配给龙虎山外派人员的集体公寓，安保措施很完善，灵能防护等级也很高，比你之前那个‘深渊主题房’安全多了。”苏明月一边刷卡开门，一边解释道，“你的宿舍还在申请和分配中，估计要等几天，这几天…你就先和我住一起吧。”
她打开的是一套看起来面积不小的三室一厅，装修风格极其简洁冷淡，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充满了苏明月本人的“性冷淡”风格。
“我靠？和…和你一起住？”周野听到这话，心脏又没出息地漏跳了一拍，脸上甚至还有点发烫。
“你想多了。”苏明月似乎看穿了他那点龌龊的小心思，回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客厅沙发归你，我和小鱼睡主卧，次卧是我的书房和工作室，禁止入内。另外，公寓里有规定，晚上十点之后不准发出噪音，不准在室内抽烟喝酒，不准带不明身份的外人回来…”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规矩，听得周野头都大了。
简单的吃过晚饭（苏明月从道观带回来的素餐），洗漱完毕。
周野面临了一个新的难题——他没有换洗的衣服。
他身上这件外卖服，经过了这两天一夜的“浴血奋战”，早就已经破破烂烂、沾满了各种血污、汗渍、甚至还有怪物的粘液，简直可以直接扔进生化垃圾处理箱了。
就在他纠结着要不要干脆光着膀子睡觉的时候。
苏明月从她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宽大无比的、月白色的道袍，递给了他。
“我的备用道袍，先将就着穿吧，比你身上那件干净点。”她的语气依旧淡漠，但耳朵尖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周野看着手里这件散发着淡淡清香（似乎是苏明月身上那种特有的冷冽皂角香？）的宽大道袍，感觉自己的脸也有些发烫。
这…这算是…间接穿了她的衣服？
他赶紧接过道袍，说了声“谢谢”，然后逃也似地躺进客厅的沙发。
换上道袍，感觉异常的宽大（毕竟两人的体型差距摆在那里），但也异常的舒适和…安心？
苏明月则带着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小鱼走进了主卧，轻轻关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
周野盘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并没有立刻睡觉。
他看着外面夜空中那轮虽然被光污染遮蔽、但依旧散发着清冷光辉的月亮，感受着体内那颗如同小太阳般缓缓运转、充满了未知力量的混沌金丹。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回不去了。
他不再是那个平凡的外卖员了。
龙虎山弟子，镇魔司副队长，阴司拘魂使…还有那纠缠不清的前世今生，那神秘诡异的双魂，那身不由己的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尝试着按照脑海中【黄庭内景经】的法门，开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修炼。
引动天地灵气？感悟大道法则？运转周天循环？
然而……
想法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这具身经百战的身体实在是太累了，
才刚摆好修炼的姿势，运行了不到三秒钟的功法。
周野的脑袋一歪，直接靠在沙发上。
睡着了。
睡得像头死猪。
甚至还…轻轻打起了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