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这场热闹的灯会才终于落下帷幕。
而灯会结束后的第三天，便是漠原小秘境开启的日子。
早在半年前，城中几大家族就联手对秘境进行了详细探查，最终确定了秘境彻底稳定、可以安全进入的时间。
其实这个秘境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现世，只是当时秘境极不稳定，内部时空能量暴乱，修士根本无法进入。
如今总算稳定下来了。
像这类新现世的秘境，往往第一批进入的修士收获最为丰厚。
但同样因为秘境完全未知，危险程度难以预料，第一批修士的死亡率也最高。
常常是千不存一。
但机遇总是与危险并存。经过多次商议，薛无厌和沈玉真决定成为第一批进入秘境的修士。
如今沈玉真已是筑基三层修为，而薛无厌更是达到了筑基十层，距离突破开光期仅一步之遥。
秘境中的生死磨练，或许能助他找到突破的契机。
再加上沈玉真还拥有四级傀儡，而秘境中最珍贵的资源也不过三级，这样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
更重要的是，两人在秘境中可以互相扶持，绝对信任彼此，这也是他们选择首批进入的重要原因。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征求薛霖和柳绿芸的意见后，两人也一致选择进入秘境。
沈玉真实在放心不下，特意从兑换商城中为他们换取了几件保命之物。
陈剑得知消息后，也主动要求与薛霖和柳绿芸同行，沈玉真这才稍稍安心。
至于玩家们……
他们自然是要去秘境的。
而且玩家们拥有复活机制，不会真正死亡，沈玉真也乐得让他们借此机会磨练一番。
在秘境开启的前一天晚上，沈玉真在游戏专属论坛发布了一条公告：
【《第一仙门》管理员（沈玉真）：全息游戏《第一仙门》将于明日辰时开启首次大型团队副本：漠原小秘境。
本次副本规则如下：
1：至少三十名玩家组队参与，期间禁止玩家攻击或抢夺同阵营（即真禾雁记）玩家。
2：副本中角色死亡前三次复活不扣除修为境界以及全部装备资产，复活点设置在真禾雁记玩家居住区。
3：副本结束后，玩家可将至多50%收获装备出售给管理员，价格为市价两倍的积分。
4：副本结束时间不定，请玩家合理安排好游戏时间，切莫沉迷游戏……】
考虑到玩家们目前的修为境界普遍偏低，沈玉真决定让他们采取抱团行动的方式，以此提高在秘境中的生存几率。
而设置前三次复活不扣除修为的机制，实际上也是对每位玩家参与秘境次数的隐性限制。
至于装备回收的设定……
对沈玉真而言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毕竟玩家们使用的积分都是由系统发放的。
紧接着，他又为玩家们发布了新的任务：
【特殊任务：探索漠原小秘境（0\/50）
完成途径：前往漠原镇齐家坟地
生效时间：未知
成功奖励：一个积分。】
这是一个相当基础的任务，只要玩家能在秘境中存活下来，每坚持一天就能获得一个积分的奖励，相当于给玩家们提供了一个保底机制。
由于沈玉真对秘境内部的具体情况也不甚了解，他打算在进入秘境后，根据实际情况再发布一些其他任务。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沈玉真就早早醒来了。
透过窗户，他看到薛无厌已经在院中练功，身姿飘逸如行云流水。
沈玉真慵懒地倚靠在床头，静静地欣赏着院中那道矫健的身影。
其实在他刚醒来的那一刻，薛无厌就已经察觉到了。
此刻那道专注的目光更是让他无法忽视，但他还是装作毫无所觉，直到一个转身的瞬间，突然朝着敞开的窗户打出一道掌风！
沈玉真见状挑了挑眉，却纹丝不动地坐在床榻上。
那道掌风力道极轻，触及他时宛如一缕清风拂过，只是微微撩起了他的发丝。
下一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顶，随之传来低沉中带着笑意的声音：“阿真，怎么不躲？”
沈玉真仰头冲着眼前的青年眨了眨眼，促狭道：“就算是雁兄要打我，我也心甘情愿！”
薛无厌微微扬起嘴角，俯身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
“今天秘境就要开启了。”
沈玉真伸了个懒腰，穿着寝衣坐到梳妆台前，任由薛雁为他梳理长发，“雁兄，我是不是该给薛无厌传个信？”
薛无厌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对修士而言，两年光阴转瞬即逝。而沈玉真一直未曾离开南离中州，甚至在这里建立了自己的势力。
因此每隔三个月，他都会给薛无厌传信，除了汇报自己的近况和询问对方的下落外，还会……
不着痕迹地打探薛无厌的“心疾”状况如何了。
而薛无厌每次回信都说自己仍在崇明中州，让沈玉真不必急着去找他，也总是强调自己一切安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两年薛无厌再未受心魔侵扰，心魔被完全压制，让他的修炼效率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快。
此刻听到沈玉真又要传讯，薛无厌手上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很快就恢复如常，语气平静道：“秘境关闭时间未定，不知何时才能出来，确实该传个消息。”
“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沈玉真赞同地点点头，随即从芥子戒中取出那块圆形玉佩。
这两年虽然交流不多，但沈玉真能明显感觉到，现在的薛无厌远没有原着中描述的那般可怕。
他甚至能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那份小心翼翼，这让沈玉真渐渐放松了许多，不再像最初那样，每次提到薛无厌就反应过度。
但该紧张的时候还是会紧张。
他深吸一口气，将灵识探入玉佩，留下想说的话：“夫君，漠原镇的秘境今日就要开启了，玉真要与雁兄一同前往。”
稍作停顿，他又补充道：“夫君不必担心，雁兄人很好，这两年一直很照顾我，我们会在秘境中互相照应的。”
留完这几句话，沈玉真收起玉佩。
此时薛无厌已经为他束好头发，由于薛无厌起得更早，倒也不需要沈玉真帮忙梳发了。
趁着沈玉真用早膳的工夫，薛无厌借着修炼的名义，独自来到修炼室查看玉佩中的留言。
少年清澈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软糯，让薛无厌手指发痒，很想揉一揉对方的脑袋。
但当他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明显愣住了。
沈玉真说——
“夫君，秘境中凶险万分，若玉真不能活着出来，还请夫君不必挂念往日情分，就当玉真从未存在过，便是另娶他人也无妨。”
薛无厌下意识握紧手中的玉佩，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番话让他很不舒服，却又说不清、想不明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这两年他对沈玉真的感觉一直在变化，如今连他自己都想不通，究竟把沈玉真当成什么了。
薛无厌脑中思绪纷乱，他紧握着玉佩，在修炼室中静坐了许久，才终于将灵识沉入玉佩，给沈玉真回复。
他的回复很简短，只是叮嘱对方注意安全，不要胡思乱想。
回复完毕，他起身离开修炼室。
两人的资源一直随身收着，昨晚就已经反复清点过，现在可以直接前往齐家了。
薛无厌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宫阳正黏着沈玉真撒娇。他心中微动，转念一想，倒也觉得现在让宫阳和沈玉真亲近些也无妨。
奇怪的是，他现在对沈玉真竟生出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当他在沈玉真身旁坐下时，宫阳又怯生生地凑过来向他撒娇。
薛无厌神色淡然，只是偶尔点头回应。
沈玉真见状忍俊不禁。
不多时，薛霖快步从院外走来，单膝跪地恭敬禀报：“公子，玉真公子，真禾雁记的事务都已安排妥当。”
由于每位玩家只能参与三次秘境探索，再加上并非所有玩家都对副本感兴趣——
其中不乏养老休闲型玩家，因此真禾雁记的日常运营仍能继续。
只是需要提前做些部署。
听完薛霖的汇报，沈玉真微微颔首，转头对薛雁说道：“雁兄，我们也该出发了。”
“嗯。”
这时，宫阳见薛霖汇报完毕站起身，立刻扑了上去。
他踮起脚尖，紧紧抱住薛霖精瘦有力的腰身，小嘴一撇就哭了出来。
他抽抽噎噎地说：“师父，阿阳等您回来。”
“师父一定要平安回来，阿阳会想您的……”
这些天他从若颜姐姐那里听说了不少关于秘境的事，知道里面危机四伏，九死一生。但他也明白，仙师若不经历生死磨砺，就难以突破自我，更难证得大道。
为了师父的前程，宫阳即使知道此行可能永别，也必须懂事，不能央求师父留下。
可是——
他是真的舍不得啊。
这两年来，他怎么也想不起从前的事，仿佛他的人生就是从被沈兄救下后才开始的。
无论是活泼的沈兄，还是看似冷漠的薛兄，都待他极好。
就连真禾雁记的众人也都对他关怀备至。
而他的师父虽然外表冷若冰霜，却对他无微不至。
朝夕相处的日子里，他与师父感情最深，此刻也最是难舍难分。
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宫阳通红的眼眶中不断滚落，在他稚嫩的小脸上留下道道泪痕。
那张写满委屈的小脸让沈玉真与薛雁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沈玉真早已嘱咐过黄仓等人，也给留守的玩家发布了任务，要求他们务必尽心照料宫阳。
可此刻看着宫阳的模样，沈玉真心中仍不免有些惆怅。
沈玉真甚至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
原本打算在遇到凡人聚居地时给宫阳找个安身之处，可朝夕相处间，他渐渐觉得留下这孩子也无妨。
然而现在……
凡人的寿命不过短短百年，且从未有过修炼的先例。
而薛霖前途无量，至少能修炼到元婴境界。
元婴修士寿元可达千年，与凡人的百年寿命相比，犹如云泥之别。
更不用说修士需要经常闭关修炼、外出历练，两人注定聚少离多。
待到百年之后……岂不是要让这对师徒阴阳两隔？
届时薛霖该何等悲痛？沈玉真他们又该何等心碎？
可惜为时已晚，现在要让沈玉真送走宫阳，他实在做不到。
沈玉真长叹一声，此事当真无解。
薛霖见宫阳哭得停不下来，弯腰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
宫阳捂着被弹的地方，哭声戛然而止。薛霖这才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道：“闭嘴。”
宫阳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薛霖直起身，从指尖逼出一滴血。那滴血珠在空中化作一张细密的网，随着他双手快速掐诀，眨眼间又凝聚成一颗拇指大小的血色珠子。
他将这颗泛着凉意的珠子弹到宫阳手心，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简短说道：“若此物碎裂，便是我已身死道消。”
宫阳惊讶地张大嘴巴，立即小心翼翼地收好珠子。
有了这个信物，即便秘境要封闭十年八载，宫阳也能知晓薛霖的安危，不必终日提心吊胆。
随即几人终于动身出发。
宫阳一路追到院外，看着他们骑上灵马，头也不回地策马远去。
他紧紧捂住嘴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同时小声呢喃道：“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灵马载着众人一路疾驰，朝着大多数修士聚集的方向奔去。
很快，他们来到一座宅邸前。此刻齐家门外已是人头攒动，正门虽然紧闭，但侧门处正有修士陆续进入。
沈玉真一行翻身下马，随着人流缓步走进侧门。
在齐家子弟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
只见半空中悬浮着一个由无数沙粒汇聚而成的巨大旋涡，足有三丈之高，旋涡中隐约透着一抹诡异的猩红，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尽管旋涡在疯狂旋转，但周围的空间能量却出奇地平静，没有丝毫暴戾之感。
由于身处齐家领地，每位齐家子弟都要负责带领数十名修士。
此刻旋涡外围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人群，放眼望去似乎都是仙修，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中大部分人的气息都透着古怪，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沈玉真立即明白过来，这些都是经过简单伪装、没有明目张胆现身的魔修。
随着大批魔修聚集，数道开光期的灵识不断在人群中扫视，严密监视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以防他们闹事。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压，常年与四级傀儡打交道的沈玉真立刻察觉到，这是有金丹期修士坐镇的迹象。
想来是齐家花重金请来的高手。
但为何仙修不趁此机会将这些魔修一网打尽呢？这个念头刚在沈玉真脑海中闪过，他就立即想通了其中缘由。
正所谓“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若真对这些魔修下手，附近的魔道势力必定会以此为借口，对漠原镇展开大肆屠杀了。
许多思绪只在一瞬之间，领路的齐家子弟适时解释道：“各位前辈，此处是我齐家坟地所在，那道沙暴旋涡便是秘境入口。”
修真界中，九成九的修士都会在成长途中陨落，他们大多客死异乡，极少有人能将尸骨带回故土安葬，因此这片坟地实际上也没埋葬几个人。
这道沙暴旋涡形成之地，正是齐家一位上古修士的陵墓。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修士还是一位正魔道修士。
魔道也分正邪两派。邪魔修作恶多端，常以人命为修炼资源。
而正魔修虽行事不羁，却讲究底线，并非无恶不作之徒。
比如邪魔修采补修士时，往往会将对方榨干致死，只剩一具皮囊。
而正魔修则讲究你情我愿，不会强取豪夺。
只是正魔修数量稀少，所以修士们提起魔修时，第一反应往往都是那些邪魔修。
听着齐家子弟的介绍，沈玉真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原着中描写的薛无厌。
原着中的薛无厌行事张扬肆意，嗜血暴戾，但他除了诛杀邪魔道修士外，就只对那些不尊不敬之人出手。
其实在仙修大能中，也不乏这般行事之人，只是他们惯会伪装，表面道貌岸然，行事远不如薛无厌那般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细究起来，薛无厌在原着中还真没做过其他恶事。
这般行事作风，倒真难界定他究竟是正魔道还是邪魔道了。
此刻沈玉真摇摇头，不再深想。从这两年与对方的几次传讯来看，薛无厌现在的状态出人意料地稳定。
即便对方日后真的入魔，想来有了这两年的情分在，对方也不会非要除掉他这个“男妻”来洗刷所谓的耻辱了。
不过他还是希望薛无厌不要走火入魔。
特别是在看到身旁的薛雁时，这个念头莫名变得更加强烈。
可还没等他细想，忽听那些齐家子弟高喊“秘境开启了”，下一秒，还不等大多数修士反应过来，沈玉真就看到——
有几群修士如同未开化的野猴般，张牙舞爪地扑向半空中的沙暴旋涡，嘴里还发出各种怪叫：
“啊啊啊啊，副本我来啦——”
“我要当第一个进副本的——”
“我开直播了，一定要让粉丝看到我的英姿——”
“冲啊——”
沈玉真：“……”
薛无厌：“……”
他下意识看向沈玉真，只见后者嘴角微微抽搐，满脸无奈地说道：“雁兄我们也去吧。”
这些玩家实在太疯狂了！
把周围那些魔修都震住了！
魔修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