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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墓的阴冷气息仿佛还粘在林青阳的皮肤上,钻进他的骨头缝里。他木然地挤上摇摇晃晃的公交车,车厢里混杂着汗味、劣质香水和早点包子的气味,将他从葬礼的肃穆中猛地拽回了人间——一个让他喘不过气的人间。

车窗玻璃上蒙着一层灰,外面的世界也显得模糊不清。林青阳靠在冰凉的玻璃上,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律师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以及那句“务必亲自整理老宅,不可假手他人”。

为什么?

爷爷到底在老宅里藏了什么秘密,非要他这个唯一的孙子亲手去揭开?

疑惑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

公交车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下。林青阳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向那栋熟悉的、墙皮斑驳的六层小楼。这里是他和大学同学张明合租的地方,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蜗居”。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像极了昨晚那个铁盒自行打开的声音。林青阳心里一紧,随即自嘲地摇摇头。

想什么呢。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泡面、烟草和未干衣物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狭小的客厅里,张明正穿着大裤衩,赤着上身,对着电脑屏幕吼得唾沫横飞。

“推塔!推啊!傻逼辅助,会不会玩!”

见到林青阳回来,张明只是从屏幕前挪开视线,瞥了他一眼,含糊地“嗯”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又立刻投入到激烈的战局中。

林青阳没心思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小房间。说是房间,其实就是客厅用木板隔出来的一小块空间,仅能放下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书桌。

他一屁股坐在床沿,身体的疲惫和心里的空洞感一起袭来。

“嗡嗡——”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林青阳掏出来一看,屏幕上赫然是几个猩红的大字:“房东催租!本月房租及水电共计1800元,请于三日内缴清,逾期后果自负!”

又是催租。

林青阳烦躁地划掉短信,紧接着,屏幕又亮了起来。

“林青阳,你欠我的五百块什么时候还?再不还,别怪兄弟不客气!”署名是大学时的一个“朋友”,当初借钱时称兄道弟,如今催债却像催命。

“【xx贷】尊敬的林青阳用户,您的本期账单已逾期三天,请尽快处理,以免影响您的征信记录。”

“再不还钱,卸你一条腿!”

一条条,一桩桩,像冰冷的毒蛇,缠得他喘不过气。

大学毕业快半年了,工作依然没有着落。投出去的简历如石沉大海,偶尔有几个面试机会,也都在最后一轮被刷了下来。他学的专业是历史,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显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没用”。

“妈的,又输了!”客厅里传来张明懊恼的咒骂声,伴随着鼠标被狠狠砸在桌上的巨响。

过了一会儿,张明光着膀子,端着一个泡面桶走了进来,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了?看你脸色跟死了爹妈一样……哦,不对,你爷爷刚走。”他自觉失言,讪讪地挠了挠头,“节哀啊兄弟。”

林青阳没力气计较他的口无遮拦,只是摆了摆手。

张明在他床边坐下,泡面桶放在地上,一股廉价的香精味弥漫开来。他看着林青阳,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青阳,我知道你现在难,但房租……房东阿姨催了好几次了,我这边也垫了两个月,实在顶不住了。”

林青阳低着头,声音沙哑:“我知道。”

“还有,”张明指了指林青阳的手机,“那些催债的,也不是办法。你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是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这些债务,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几乎要崩溃。爷爷留下的那点存款,办完丧事后所剩无几,根本填不上这些窟窿。

“青阳,”张明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我听说……你爷爷不是给你留了套老城区的房子吗?”

林青阳猛地抬起头,看着张明。

张明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老城区的房子,虽然破,但地段好啊!现在房价这么高,就算再破,卖个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都有可能。你把那房子卖了,别说还债了,剩下的钱,够你舒舒服服过好几年,再慢慢找工作也不迟啊!”

卖掉老宅?

这个念头在林青阳脑中一闪而过。

确实,如果能卖掉老宅,眼前的所有困境似乎都能迎刃而解。他还清债务,手头宽裕,不用再看房东脸色,也不用再听张明的抱怨。

他可以换个好点的住处,安心准备考研,或者干脆自己做点小生意。

未来,似乎一下子就光明了起来。

可是……

爷爷临终前那句“务必亲自整理老宅”,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

爷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嘱托?难道那栋破旧的老宅里,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怎么样?青阳,考虑考虑?”张明见他沉默,又推了他一把,“我知道那是你爷爷留下的念想,但人总得向前看,对吧?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爷爷在天之灵看着也心疼啊!”

张明的话,像一把锤子,敲打着林青阳摇摇欲坠的决心。

是啊,现实如此残酷,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固守那些虚无缥缈的念想?

“你让我想想。”林青阳声音干涩。

“还想什么啊!”张明有些急了,“现在行情好,赶紧出手!拖久了,万一政策变了,或者房价跌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我认识一个中介,人脉广,手脚快,包你卖个好价钱。怎么样,我帮你联系联系?”

林青阳看着张明急切的眼神,心中一阵烦乱。他知道张明也是为他好,或者说,更多的是为了自己能早点拿到被拖欠的房租。

但他就是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

如果老宅里真的没什么特别,爷爷何必多此一举,让他亲自整理?

“我……”林青阳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我决定,先去老宅看看情况。”

“看什么看啊!”张明有些不耐烦,“那种老破小,有什么好看的?听我的,赶紧卖了,拿到钱才是正事!”

“不。”林青阳摇了摇头,语气虽然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爷爷的话,我不能不听。至少,我要亲眼看过,亲手整理过,才能做决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坚持。或许是爷爷临终前那复杂的眼神,或许是那个神秘的铁盒和青铜钥匙,又或许,仅仅是他内心深处对未知的一丝好奇和不甘。

张明见他态度坚决,知道再劝也无用,只得悻悻地撇了撇嘴:“行吧行吧,随你。不过我可告诉你,房租最多再给你宽限三天。三天后你要是还交不上,别怪我不讲情面,房东阿姨那边我可交代不了。”

说完,他端起地上已经有些凉了的泡面,吸溜着走出了林青阳的小隔间。

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青阳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刺眼的催债信息,听着隔壁张明重新开始的游戏嘶吼声,感受着这个狭小空间带来的压抑。

现实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困在中央。

他用力握了握拳。

老宅。

或许,那里才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不管是为了爷爷的遗愿,还是为了自己渺茫的未来,他都必须去一趟。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栋尘封多年的老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而此刻,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个看似无奈的决定,将彻底改变他的人生轨迹,将他引入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光怪陆离的神秘世界。

三天。

他只有三天时间。

林青阳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丝决绝。他必须尽快行动,在被现实彻底吞噬之前,找到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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