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丈许大小的东皇钟，在厉鬼那不似人声的尖叫中，滴溜溜一转，悍然膨胀！
百丈，千丈，万丈.......
转瞬间，它便遮蔽了这方世界的苍穹，大到无垠，仿佛要将整个刀锯地狱都撑碎开来。
古朴的钟体之上，日月星辰环绕流转。
山川社稷之影，洪荒万族之形，在其上浮沉生灭。
陆长青神情漠然，立于巨钟之下，宛若一尊巡视寰宇的远古神王。
他抬起手，屈指。
对着那巨大的钟壁，轻轻一弹。
咚——！
一声钟鸣。
宏大，悠远，苍茫。
金色的音波，化作了肉眼可见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那道足以斩灭神仙境的灭世血虹，在这钟声之下，连一个刹那都未能坚持。
它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梦幻泡影，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于无形。
紧接着，金色的神圣光辉，笼罩了那个所谓的“复制品”。
“不——！”
凄厉到扭曲的惨叫，从他口中爆发，但那声音已经不再是陆长青的语调，变得尖锐、邪异，不似任何生灵。
在金光的照耀下，他那张与陆长青一模一样的面孔，如融化的蜡像般迅速腐烂、剥落。
一块块血肉消融，露出的不是森森白骨，而是一片由无尽死气与怨念汇聚而成的、不断蠕动的漆黑！
他的身躯疯狂扭曲变形，四肢被拉长，背后生出惨白的骨刺，彻底化作了一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厉鬼形态，狰狞而又可怖。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吾乃禀天地怨念而生之先天鬼族！是此方界域未来的主宰！”
厉鬼在金光中疯狂哀嚎，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不甘。
“你！你区区一个凡间修士！凭什么！凭什么拥有此等无上至宝！”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在下一瞬间，更为浩瀚的钟声再次降临。
纯粹、霸道的金色光辉，化作了焚尽万古污秽的烈阳神火，将它彻底淹没。
厉鬼的身躯在光芒中寸寸消解，连同他那不甘的怨念，一同化作了飞灰，被彻底从这世间抹去。
随着钟声悠悠，这片灰白色的世界，再也支撑不住。
咔嚓——
咔嚓嚓——
空间的穹顶，如同被神人一拳砸碎的镜子，蛛网般的漆黑裂痕疯狂蔓延。
透过那些裂痕，陆长青看见了这地狱之外的……真相。
那根本不是什么虚无。
裂痕之外，是更加深邃、死寂的黑暗。
而在那黑暗之中，一座座望不到边际、由亿万万生灵干尸堆砌而成的恐怖尸山，正从另一个维度，如下饺子一般，轰然坠落。
这景象，与他在第十六层火山地狱所见，一般无二。
原来如此。
火山地狱焚其道果，石磨地狱碾其根基。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滋养这些尸山。
而所谓的刀锯地狱，不过是这些尸山在吞噬了无尽岁月、无数修士的精华后，最终结果的地方。
这些先天鬼族，便是那亿万万强者尸骸怨念所凝结出的……果实。
“吼——！”
就在此时，随着空间的彻底破碎，十几道与方才那鬼族气息相近，却形态各异的身影，从不同的角落仓皇逃出。
有的生有八臂，形如恶蛛。
有的背生双翼，面如枭鸟。
有的通体惨白，如一具行走的骨骸。
他们，都是刚刚从尸山中孕育而出，才出世不久的先天鬼族。
每一尊，都拥有着不亚于羽化境巅峰的恐怖气息，甚至因为继承了无数陨落强者的战斗本能，实际战力还要更胜一筹。
这十几道身影根本没想过战斗，毕竟不过初生，自己中最强一鬼已经死亡。
看着这些四散奔逃的身影，陆长青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看到绝佳璞玉般的火热。
“顶级道兵的材料，这不就送上门了？”
他心中一动，巨大的东皇钟虚影轻轻一震，一股无形的镇压之力便笼罩了其中一头状若猛虎，浑身燃烧着幽蓝鬼火的鬼族。
那鬼族只觉周身空间瞬间凝固如神铁，仿佛陷入了万丈泥潭，动弹不得。
陆长青抬手一抓，一只由法力凝聚的金色巨手凭空出现，将那头鬼族瞬间摄到面前。
“撒豆成兵，炼！”
他毫不犹豫，直接催动神通，想就地初炼一下。
磅礴的法力化作亿万玄奥的符文锁链，试图将这头先天鬼族炼化为自己的道兵。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金色的符文锁链，在触及鬼族身体的瞬间，竟如水珠滴落滚油，发出一阵“滋滋”的爆响。
一股充满了死寂、终结、怨毒的诡异力量，从鬼族体内猛然爆发，非但没有被炼化，反而像是拥有生命般，顺着符文锁链反向侵蚀而来！
炼化，失败了。
“嗯？”
陆长青眉头一挑。
他的撒豆成兵，炼化的是鬼物那一缕“真性”，再以自身法力重塑其形。
可这鬼族，似乎根本没有所谓的“真性”。
它本身就是亿万怨念的集合体，是一团行走的“终结”与“死寂”，根本无法被纳入撒豆成兵之内。
不死心。
陆长青心念再动，东皇钟威能覆盖，又是三头形态各异的鬼族被他摄来。
他接连尝试。
结果，依旧是失败。
这些先天鬼族，无法被炼化，无法被度化，甚至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生”之一道的亵渎。
“可惜了。”
陆长青轻叹一声，收起了那份心思。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留着，便是祸害。
而那十几头鬼族，眼看同伴被抓走，又被安然无恙地放开，先是一愣，随即看到陆长青眼中的那抹冰冷杀意，顿时魂飞魄散。
它们毫不犹豫，化作十几道流光，向着破碎空间的不同方向逃窜。
“大胆凡人！”
“你敢杀我们！我族降临之日，必将你挫骨扬灰！”
“鬼族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该死!”
尖锐的咆哮声在破碎的空间中回荡。
陆长青听着这些败犬的狂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说得好像，我不杀你们，鬼族就会放过我一样。
天真。
他不再迟疑，头顶的东皇钟再次轰然一震。
咚！咚！咚！
钟声三响。
金色的波纹席卷了这片即将归于混沌的虚空。
那些正在亡命奔逃的鬼族，身形猛然一滞。
紧接着，在它们极致的恐惧与不甘之中，它们的身体，如同金汁般融化开来，最终重新化为一缕缕本源死气，消散无踪。
此方天地，霎时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