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深处的荧光苔藓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绿影,林南的指尖还残留着坠崖时抓住的那只狼崽的体温。白小小九条尾巴上的绒毛被血池蒸腾的雾气打湿,此刻正紧紧缠绕在他手腕上,像一道雪白的枷锁。
\"这就是你说的幻月洞窟?\"林南的声音在穹顶下激起细碎的回音。他低头看着脚下突然变得透明的地面——那里倒映着无数狐影,却都不是白小小的模样。
白小小的耳尖抖了抖,突然松开尾巴后退半步:\"先祖的残魂苏醒了。\"她雪白的皮毛上那些银色伤痕突然亮起,在黑暗中勾勒出一幅星图般的纹路。
石壁上的苔藓骤然熄灭。林南感到妖尊令在怀中发烫,烫得他肋骨生疼。一道比黑暗更浓重的影子从地面升起,化作三丈高的九尾狐形,琥珀色的竖瞳里流转着千年光阴。
\"人族。\"狐影的声音让洞顶的钟乳石簌簌震颤,\"你带着白夜的血脉标记,却握着妖尊的权柄。\"
林南的手臂突然灼痛起来,那些自祭坛获得的神秘妖纹如活物般蠕动。他看见白小小跪伏在地,九条尾巴平铺成雪白的蒲团,而自己却不受控制地挺直了脊背。
\"回答我,人族。\"狐影的尾巴扫过洞壁,石粉簌簌落下,\"为何闯入我族圣地?\"
地面突然变成血色的水面。林南看见自己的倒影扭曲成身披铠甲的修士,手持林天大阵的阵旗。无数妖族在旗面展开时化为白骨,而站在阵眼处的赫然是玄机子年轻时的面容。
\"这是......\"
\"封妖之战的真相。\"狐影的语调像淬了冰,\"人族背弃盟约时,正是玄黄山脉的桃花开得最艳的时节。\"
白小小突然抬头:\"先祖!父亲说过当年是黑煞一族先——\"
水面轰然破碎。林南踉跄着后退,撞上刻满符文的石柱。那些符文突然活了过来,蛇一般缠住他的四肢。剧痛中他看见记忆碎片里那个自爆妖丹的身影——银甲修士的胸口嵌着半块妖尊令,正与黑煞如今佩戴的虎符严丝合缝。
狐影的声音钻入骨髓:\"人族用大阵封印我族,却将背叛的罪名刻进史书。现在,选择吧——\"洞窟突然分裂成两条路,左边通向燃烧的城池,右边是堆满人族头骨的祭坛,\"复仇,还是遗忘?\"
林南的喉咙里泛起血腥味。妖尊令烫得像是要熔穿他的血肉,那些纠缠的符文正在抽取他的记忆——铁壁关士兵被妖毒腐蚀的脸,青鸢射向他的毒箭,血池里沉浮的各族妖骨。但最后定格的是坠崖瞬间,他抓住那只素不相识的狼崽时,对方琥珀色眼睛里映出的星空。
\"错误......\"林南的指甲抠进石柱,在符文缠绕中艰难抬头,\"不该用新的错误来延续......\"
洞窟突然寂静得可怕。白小小的一条尾巴无意识地缠上他的脚踝,像无声的赞同。
狐影的形体开始消散,化作漫天光点。其中一缕没入林南眉心,他看见千年前那个银甲修士跪在玄黄山脉之巅,将半块妖尊令按进胸膛的瞬间——那人族的面容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白夜选对了人。\"先祖的声音已如风吟,\"可惜《妖典》下卷仍在黑煞手中......\"
石柱上的符文突然松开,化作流光没入林南的妖纹。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托出半卷用蛟皮制成的典籍。白小小颤抖着捧起它:\"这是......两族功法融合的秘术?\"
林南手臂上的妖纹正与典籍封面产生共鸣。当他触碰书页时,那些妖族文字突然扭曲重组,变成他能读懂的人族文字。第一页记载着某种奇特的呼吸法,能让妖力与玄气在经脉中共存。
洞窟突然剧烈震动。白小小猛地竖起耳朵:\"是黑煞的搜山队!\"她叼起《妖典》塞进林南怀里,尾巴扫过某块凸起的钟乳石。石壁无声滑开,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快走,这里撑不了多久——\"
最后一缕荧光熄灭前,林南看见消散的狐影对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正是玄机子教他炼丹时常用的收丹诀。
黑暗中的阶梯似乎没有尽头。林南数到第三百级时,白小小突然停下:\"你的妖纹在发光。\"
幽蓝的纹路照亮了石壁上斑驳的壁画。第一幅画着人族与妖族在玄黄山脉歃血为盟,第二幅却是黑煞的祖先将某种黑色液体倒入盟酒。最后半幅壁画被利器毁去,只残留一角银甲和半截断裂的狐尾。
\"原来当年背叛盟约的是......\"白小小的声音哽住了。
林南突然按住她的嘴。阶梯深处传来金属刮擦岩石的声响,还有黑煞亲卫特有的、带着虎啸的呼吸节奏。妖尊令在他怀中发出危险的嗡鸣,而《妖典》上记载的呼吸法正让他的玄气与妖力产生某种奇妙的共振。
白小小用尾巴在他手心写字:三条岔路,走左边那条有狐尾标记的。她的鼻尖轻轻碰了碰林南的妖纹,那些蓝色纹路突然延伸,在他们周围形成薄薄的结界。
当第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结界飞过时,林南已经看见了岔路口微弱的荧光。但真正让他血液凝固的,是追兵中那个佩戴虎符的高大身影——黑煞手中握着的,正是与妖尊令严丝合缝的另一半信物。